江偌現在意識到陸淮深跟玩文字遊戲，已經晚了。或許是陸淮深早就心知肚明，不明不白找他吃這頓飯是有意圖的。

心中悵然苦笑，這個世界有很多誆不到的人，卻鮮有陸淮深看不穿的小把戲。想忽悠他，卻又被他反過來將了一軍。

江偌撐著環形扶手，過玻璃圍欄看到底，名品店裏的珠寶首飾，香名包，琳瑯眼，微微到眩暈，手心出了一層涼汗。

轉看了眼挑選好了子，進帽間試穿的Gisele，事已至此，江偌覺得，或許向他坦誠，還有一迴旋餘地。

「我……」江偌試著將事擺上枱面談，「晚餐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

「誰？」那邊意興闌珊回了個字。

江偌咬了咬牙，盡量語氣如常地說：「Gisele·Moore，DS集團大中華地區現任總經理，我上司。」

陸淮深那邊但沒立刻接話，不久后才冷淡嘲弄道：「非要等到火燒眉，紙包不住火了才屈打招。」

江偌眼睫輕輕一，靜下心思，輕聲問道：「我如實相告你會答應麼？」

陸淮深聲線清涼，「沒好的事我為什麼要答應？」

江偌沉默了一下，問：「你要什麼好？」

陸淮深斬釘截鐵說：「你什麼好都給不了我，」頓了頓，又道：「除了放棄婚姻財產，你願意？」

江偌沒說話，因小失大的事，做不出來，自然不會答應。

江偌靜了會兒，聲音略顯不自在地說：「你可以想想別的，你想要我做什麼，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

見江偌頗有豁出一切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陸淮深說著風涼話：「只知先斬後奏，卻不懂量力而行，沒聽說過一句話，沒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活？」

江偌覺得他訓人的廢話忒多，悶聲回答：「現在聽說過了。」

想要爭取一些東西，註定要做出一定犧牲，或是尊嚴，或是時間，抑或是其他。江偌早就做好準備，的確如陸淮深所說，先斬後奏，事後再安。

職場上這種事其實見慣不怪，為了長遠之見，先誇下海口再拚死一搏。只是陸淮深早就見得多了，深諳這種賭徒心理，一點也不吃這一套。

江偌拍拍扶手，繼續想說服陸淮深：「你想讓我做什麼？一個月不出現在你面前？離婚的時候，江氏的份我給你一點？」

後面那話吸引了陸淮深的興趣，「『一點』是多？」

江偌想了想：「百分之……零點五？」

陸淮深說：「我掛了。」

「別！」江偌急切道，但是不鬆口，「百分之零點五的份，市值說也上千萬了。」

江偌這麼一說，自己都覺得後悔，不值，太不值了，給DS打一輩子工都賺不回這麼多。

陸淮深低聲哼道：「真是稀罕。」

江偌懨懨地做最後的爭取，「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也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我說過，作為這頓飯的換，我能給的都答應，麻煩你再想想。」

有種從雲端墜深淵的落差，原本是志在必得，現在卻沒底，該說的好話也說了，工作可以再找，但實在沒辦法拿江啟應最後的希去博。

兩害相較取其輕，孰輕孰重還是知道的。

陸淮深那邊靜默良久，隨後才語氣淡漠道：「在路上了，那麼多廢話。」

江偌驀地彎了彎角，連帶著語氣也輕不，低聲朝那頭說了句：「謝謝。」

那頭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拿著手機回了店裏，剛好Gisele換好服出來，對著鏡子又是抬下又是側頭地欣賞一番，從鏡子裏看見江偌走來，問：「這件如何？」

「好看。」江偌心猶如撥開雲霧見青天，看什麼都順眼。

Gisele點點頭，「就這件了。」說罷又從上到下快速審視了一眼江偌，對的半和上不是很滿意，說正式不算正式，但也說不上隨意，最後也沒說什麼，領著江偌去了餐廳。

餐廳氛圍雅緻，桌間距寬，並且有屏風格擋。由於位置需要提前預定，數量有限，因此即便是飯點，也不會有人滿為患的嘈雜。

二人提前了一些到達，Gisele隨口問起江偌最近工作如何，習慣與否。

江偌一一回答，並且時不時挑起一個Gisele興趣的話題，然後很委婉地表示G在這方面造詣頗深，俗稱拍馬屁，只是拍得比較含蓄，目還不時看向餐廳門口。

Gisele微微笑著，看似跟相得不錯的樣子，江偌細看之後，又覺得表諱莫如深，因此猜不到的真實想法。

離八點還剩兩分鐘的時候，陸淮深出現，正逢江偌再一次不安的看向那裏，隔著數米遠，兩人的目在空中匯。

一個深邃淡漠，掃過一眼，一個喜不自，忍不住莞爾了一下。

江偌收斂了一下表，才向Gisele和煦說：「陸先生來了。」

而江偌作為這次會面的『中間人』，率先向陸淮深介紹，「這位是Gisele·Moore，DS集團分部的總經理。」

Gisele站起來，主與陸淮深握手，並且用中文介紹，「陸先生，幸會。」

「……」江偌算是明白了什麼做差別待遇，什麼做階級差異。

要求下屬不準跟說中文，面向更高階層的人，卻主迎合，解決了語言方面的障礙。

但是G對中文確實知之甚，咬字很蹩腳，開口主說中文，是因為想搞定陸淮深，勢必要先在一定程度上表示自己的誠意。

陸淮深與之握手后落座，Gisele用中文問他吃點什麼，陸淮深很紳士地說：「說英文就好。」

Gisele暗中呼了一口氣，陸淮深卻看向江偌，說：「你看著點。」

江偌一怔，下意識用餘瞥向G，隨後又看了看陸淮深，低頭看菜單小聲說：「我又不知道你的口味。」

陸淮深似笑非笑，「不知道你還請我吃飯？」

江偌皺皺眉頭，又不敢當著G的面，得罪的目標客戶，朝他笑得溫和：「那我就隨便點了。」

「嗯。」

G看著他們二人，「你們在講什麼？」

江偌友善回：「陸先生讓我幫他點餐，我問他吃什麼，他說他什麼都吃。」

直接杜絕了點的東西不符合陸淮深口味，而被怪罪的後果。

G不大信，因為觀察江偌的表，不太像那麼回事，問江偌：「你用中文怎樣稱呼陸先生？」

江偌頓了下，才笑：「也是陸先生。」

G說：「我以為你會稱他為姐夫。」

江偌著筆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沒去看陸淮深，笑容依舊地朝G說：「偶爾也會這麼稱呼的。」

江偌說完，低下頭點了餐。

能覺到頭頂有道目，江偌沒去管。

不時，陸淮深和Gisele已經聊上了，從陸淮深的就聊到了博陸的發展，再說到江氏和鍾慎，到這裏才算是正式將話題拉回正軌。

Gisele說起DS集團老爺子的問題，公司鬥不斷，票，現在可謂是最佳時機，不知有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陸淮深說：「從鍾慎那邊已經大致了解過了，DS的現狀不穩定，是否要，還需要考慮。」

Gisele先在心裏把鍾慎咒了一遍，再把力投放在陸淮深上，在知曉陸淮深的態度之後，也不急著說服他，而是跟他聊天聊地聊票聊基金。

總之，江偌全程很安靜地坐在一旁，除非問到自己，絕不開口。

過了會兒，Gisele有重要電話過來，出去接電話。

陸淮深靠著椅子，看著一旁斯文安靜的江偌，水晶燈的暈和了的臉部線條，眉目溫，微抿的角還噙著淡淡的笑。

他評價道：「裝乖討巧。」

江偌明正大迎上他的注視，反問道：「難道你喜歡叛逆的下屬？」

陸淮深懶散說：「只要有所作為，叛逆一點更能激發創造。」

江偌覺得他這是在暗指自己只會裝乖拍馬屁，毫無作為。

反駁道：「今天這頓晚餐，也算是我的作為。」

「你的作為，是犧牲我的時間換來的，」陸淮深睨向，敲敲桌子：「別忘了，這頓飯是有價的，先欠在這兒。」

「說話算話，我不會反悔。」江偌說完默了一下，忍不住問：「你跟鍾慎見過面了？」

陸淮深看一眼，「怎麼，想替你上司打探消息以表忠心？」

江偌喝了一口涼白開，說：「不是，人在江湖，總要了解江湖事。」

陸淮深不做評價，問：「那你跟鍾慎什麼關係？」

江偌握著杯子的手一頓，坦誠看向他：「沒什麼關係，以前做翻譯的時候在一個會議上見過他，」說完又低下頭，看著杯子裏微微漾的水紋：「那時候Gisele也在場，但我們在某些觀點上起了一點小掙扎。」

江偌省下了自己調職的事，更沒說調職可能跟鍾慎有關。

畢竟進公司這麼幾天，沒見過鍾慎兩面，他也是來去匆匆，二人沒有私下談過話，江偌更不好主找他問自己的疑慮。

陸淮深瞇著眼看，「有這前提，Gisele應當是看你極其不順眼，為什麼還會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