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牧將信接過打開，其上可見是嚴軍師的字跡。

“沿途各驛站眼線，可都清理干凈了？”看罷信，蕭牧問。

“回將軍，有姜令公相助，當下一切順利。”王敬勇道：“屬下已另命人盯此事，于沿途暗下皆設下層層防守，力保萬無一失，盡量拖延住各消息傳京中。”

蕭牧頷首，將信收起。

見自家將軍看向遠，王敬勇猶豫了一瞬后，到底是問道：“將軍，可需設法將吉畫師救出？”

他們定北侯府非是耳目閉塞之地，吉畫師遭永長公主之事，自然是瞞不過將軍。

“不是需為人所救者——”蕭牧看向衡玉所在的方向，道：“是救人者。”

此時，真正需要被保護的，是的決定。

……

同一刻，永長公主府。

“郎君留步。”

衡玉所在的居院前，一名守在院外的使抬手將來人攔下。

“我今日聽聞阿衡在此已有數日未曾好好進食，特來看一看——”年溫潤清澈的眉眼間此刻寫滿了焦急與擔憂。

“殿下有過吩咐，除了每日送飯送藥的使及其蓁嬤嬤之外，任何人不準靠近此。”那使神淡漠，拿不容商榷的語氣說道。

“可……殿下為何要將阿衡拘在此？”

使目不斜視：“這便不是郎君該過問的了。”

韶言看向院中方向，一時言又止。

他很清楚自己的份，雖頂著長公主義子的名聲，但他心中一直明白，自己并非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

但平日里，府中下人待他一貫還算和氣恭敬，如今這使待他這般態度，顯然是一些事已在他不覺間發生了改變……

而這些改變，他這些時日來也并非全然沒有察覺……殿下住進了宮中甘殿，開始經手政事、外面的諸多傳言、長公主府外日漸戒備森嚴，可見一些陌生的護衛面孔……

“郎君請回吧。”那使面無表地提醒道。

“可是阿衡……”韶言對上使的神，到底只是道：“你們切記要照料好阿衡。”

使的語氣依舊淡漠：“這是自然。”

最后看了一眼院中方向，韶言唯有帶著小廝離去。

“你去打聽打聽阿衡那日來府中后，究竟發生了何事，殿下因何要將阿衡關起來……”回到院中后，滿心不安的韶言待小廝。

小廝應下，立時去了。

他與長公主院中的一名二等使關系頗近，暗中打聽了一番，雖未能得知詳細，但也大致了解了況——

“什麼！”韶言大驚：“你是說……阿衡傷了殿下？！”

“不是小人說的，是殿下院中的阿央姐姐說的……且據說還傷得不輕，當晚幾盆水先后從殿下房中端了出來！”

“怎會如此……”韶言只覺不可置信：“不行，我必須去見阿衡一面，當面與問個清楚！”

“郎君不能去！”小廝趕忙將人攔下：“方才您又不是沒瞧見那使的態度，顯然是不可能讓您見到衡娘子的……且小的說句不該說的，殿下待衡娘子可是從未說過半字重話的，如今也能將人關起來，您若是忤逆了殿下之意，那只怕更是……”

他縱只是個小廝，卻也察覺得到，殿下如今和以往已是大為不同了。

“可我實在擔心阿衡……”韶言眼中反復不定：“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府中又為何會是如今這般局面氣氛……”

他近來的疑不解實在太多太多了。

直到今日聽聞阿衡之事，這些不安便悉數再也制不住。

小廝勸道：“郎君莫急……無論外面發生了何事，只要郎君和往常一般不多做過問，安安靜靜地呆在院中，待事過去，一切總會恢復平靜的。”

他當年是跟在郎君邊的一個小乞兒，是因沾了郎君這張好皮囊的，才得以一同進了這富足安定的長公主府，與郎君一樣，他同樣害怕回到從前那樣的日子——

韶言魂不守舍地坐回了椅中。

他是有幸得殿下憐憫被撿回來的，如此份，就該識趣安靜，讓殿下省心不是嗎？

殿下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而他是個滿臟污的乞兒，殿下對他笑時，他也總覺得充滿了無法消弭的距離。

多年來，他心中從未卸下過敬畏。而眼下……更多的是畏。

年的視線過支開的窗看向夜，又穿過夜看向更遠。

屋外為院，院墻之外的世界更大更開闊，卻也充滿了未知與危險。

年時所經歷的苦楚與不堪自眼前閃過，年面微白，緩緩握了十指。

只要和往常一樣，便可以嗎？

……

次日晨早，永長公主見罷兩名心腹員后，與其蓁問起了衡玉的況。

“一直未曾怎麼進食，婢子昨日回去看了一趟，衡娘子躺在床上，不肯也沒什麼力氣說話，再這樣下去只怕是……”其蓁的語氣不甚輕松。

“這是要作何呢？”永長公主微微瞇起眼睛思索道：“以死相要挾，想本宮放了麼。還是說，另有什麼心思……其蓁，你可覺得此番刺殺本宮之舉，過于魯莽了些？”

其蓁垂下眼睛，下意識地道：“若按衡娘子以往的來看，是魯莽了一些。但事關晴寒先生之死……又視殿下如親母一般，乍然得知真相，覺得被欺瞞哄騙，打擊甚大……若換作尋常人，只怕更是要失去理智的。”

聽這般說，永長公主輕輕頷首：“這倒也是……再如何，也只還是個小郎。縱是本宮同一般大的時候，且還傻呵呵地在戰場上替我那傻子皇兄搏命呢，倒還比不得如今頭腦清明，說魯莽，卻至還知在刺向本宮的匕首上淬毒呢。”

嘆息道：“人呀，總是要多經歷些事，才能真正慢慢長起來的。”

其蓁見狀，便適時道：“殿下，衡娘子的您是知道的，非是可以養在籠中的鳥雀，短時日斷是不會低頭服的，您若當真只是想教導，而非是想見折在此，還是要慎重些好……”

“放是不能放的……這子，放了出去，必是要給我捅刀子的。如今這關頭，可不是縱著胡鬧的時候。”永長公主輕嘆了口氣：“可長此以往不進食，也不是個法子呀……”

“不如這樣罷。”想了片刻，含笑待道：“你明日代本宮傳句話給，便說一日不用食，本宮便讓人斬下家中之人的一只手送去給瞧……也可以自個兒選，想先瞧誰的，只管說，便是放在心尖尖上的那阿姝小娃，本宮也是可以應允的。”

語氣隨意，還帶著一笑意，其蓁卻聽得后背微涼。

“是，婢子明日便去傳達。”

“不怕不信，總歸本宮在意的，也只一人而已，吉家其他人的死活，我可懶得管。”永長公主抬手輕輕了太，漫不經心地問：“說到吉家人，他們如今是何反應？”

問的細致，顯然是尚未完全放下戒心，其蓁便也細致作答：“每日都差人去府上詢問，很是著急，昨日聽聞衡娘子被殿下傳了宮中，今早那吉家郎君便了宮，托了東宮的人暗中打聽……”

“如此啊……”永長公主打了個呵欠：“那便暫時隨他們去吧。”

旋即，隨口問：“東西可制好了？李平那對母子，說是明早要來給本宮請安呢。果真膽小如鼠，依附上了中書省，卻仍不敢與本宮對峙，還要地來試探示好呢……”

其蓁低下了聲音：“回殿下……皆已準備妥當了。”

永長公主便輕輕點頭。

其蓁遂福退了出去。

初夏的朝已有些刺目，其蓁走進日下，眼底明暗不定。

……

當晚，衡玉和往常熄燈后一樣，自榻上無聲起了。

待來至窗邊時，卻忽聽得有極輕的敲擊聲自窗外響起。

起初只當是夜風吹了沙石，然而不多時那聲音再次響起，每隔兩息便響上一聲，慢卻自有節奏在。

衡玉豎起防備，放輕腳步來至窗后，將聲音得極低：“何人？”

“阿衡，是我……！”得回應，那人才敢低聲開口。

衡玉一怔后，輕輕將窗推開。

白日里總會將窗欞留一道隙在，不至于關得過死，推開時便不會發出太明顯的響，從而驚守在外面的使。

窗外植著幾株芭蕉，剛將窗打開，便見芭蕉樹下站著一名系墨披風的如玉年，夜中一雙澄澈的眸子里寫滿了焦急。

“阿衡……”他不安地看向后屋，聲音低到只二人可以聽聞。

“屋無人，都在外面。”衡玉低聲問：“韶言，你怎麼來了？”

“我擔心你……們不許我來看你，我只有……只有讓阿瑞托著我翻墻進來了。”

衡玉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借著月見神態，韶言不自在地問：“這樣做……是不是十分不妥？”

“不。”衡玉過于虛弱的臉上出一笑意：“如此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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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三千字，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