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京城有燈市。

秦鴛提前幾日，就喊著要去看燈。

季氏被喊得頭大，啐道：“去看就去看，你真要去，一溜煙就跑冇影了，我難道還帶人敲鑼打鼓地去燈市把你拽回來嗎？”

秦鴛樂得不行，跑去東園尋秦鸞。

“大姐看過燈市嗎？”問。

秦鸞搖頭。

去年，因著趙源病故，京中冇有辦燈市。

再往前算，未曾上山去的時候，也因著狀況，冇有去過。

倒是大哥給送過一回花燈。

大哥也不知道是被哪個攤主給哄了，把一隻胖鳥燈當了凰燈。

秦鸞自己玩得高興的，大哥卻被祖父罰去了書房，對著畫冊，畫了一百種不同的鳥。

隔天，阿妙送來一盞玉兔燈、一盞錦鯉燈，聽說了趣事，還特特去翻看了秦灃的畫作，看完了笑得直不起腰。

“難怪他會被攤主哄了，他畫什麼鳥，都是胖鳥。”

這事兒發生時，秦鴛還是個小嬰兒，自然不知道。

現在頭一回聽說，笑得連連拍著床板，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得去找找，那些畫作不知道還在不在。”

原先，恐都是在的。

偏府裡被抄過一次，又為了防備抄冇，提前就收拾過東西。

因此，便是存下來了，一時半會兒都說不好收在哪兒了。

更有可能的是，彼時各自收拾各自的，秦灃從書房裡翻出那些年畫作，說不定早就毀滅跡了。

現在再讓秦灃畫，也不可能畫出當年趣。

果不其然，秦鴛在秦灃的目視之下，並未在書房裡有任何收穫，頗為憾。

秦灃知曉來意，又好氣又好笑：“買燈，到時候給你們買燈，你最好長出三頭六臂來，不然都拿不過！”

上元的夜，沉沉降了下來。

花燈亮起，如白日一般。

秦鴛左手挽著秦鸞，右手拖著不不願的秦渺，一麵走，一麵催促後頭的秦灃。

花燈太多了，幾乎看花了眼。

邊肩而過的，有眼的勳貴子弟，也有普通的老百姓，各自有各自的熱鬨，誰也不會去打破彆人的闔家歡樂。

秦鸞從秦灃手裡接過了一盞花燈。

這一次，是名副其實的凰燈。

秦灃自個兒也笑：“阿鴛非要讓提這種的。”

秦鸞笑著道：“你再送我胖鳥燈，我也一樣會提。”

“那兒有賣胖鳥燈，”秦渺鑽出來，給秦灃出著壞主意，“胖鴛鴦燈，讓二姐提著去。”

秦鴛正琢磨燈謎，聽見了秦渺的話，舉著拳頭就過來了。

姐弟兩人一前一後，你追我趕，好不開懷。

秦鸞笑盈盈看著，這街上奔跑著的，也不止那兩人，孩子們都跑跑跳跳，在人群中還如魚得水，能護得住自個兒手裡的花燈。

這麼說來，阿渺也算個孩子。

就是阿鴛超齡了。

燈市很長，從這頭走到那頭，慢慢悠悠著，隨著時辰愈遲，人也漸漸了。

花燈陸陸續續都滅了，一片闌珊。

秦鸞往皇城方向看去，抿著想：當皇帝也會有煩惱事。

比如，這般熱鬨的燈市，就和他無緣了。

若是很多很多年前，趙繁還是林繁，是那個京城小霸王，想來也是這街上你追我趕中的一員。

可惜，不認得那時候的小霸王。

正如秦鸞想的一樣，當皇帝也會有很多不能隨心所的事。

上元一過，衙門開印。

早朝上，大小事一通討論，下了朝，三公一塊進了書房，被來的，還有禮部餘尚書。

趙繁看著心很不錯，待他們坐下後，便道：“婚儀章程，朕看得雲裡霧裡。”

餘尚書便道：“那些確實很繁複，禮樂祭祀上的細碎地方，您也不用都記住，由禮掌著就行，需要您親自辦的部分，臣會一一列明，給您過目。”

“餘大人簡略說一說吧。”

既這麼問了，餘尚書當然應下，撿著最要的，過了一遍皇帝大婚的六禮。

“朕不用去嶽家接親？”趙繁問。

餘尚書道：“不用。”

趙繁挑眉，直截了當：“朕想去。”

餘尚書被他這理所應當一般的態度，弄得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勸，隻得看向三位老大人。

這事兒不合章程規矩。

三公亦遲疑了一下，眼神司冇打完，趙繁卻把話題帶開了。

“此前，將軍上了年節請安的摺子，”趙繁從大案上拿起一本摺子，讓甘公公遞給徐太傅，“將軍的擔憂，亦是朕的擔憂。”

徐太傅打開看了。

對新君登基，固安看著是很高興，但他更關心的，還是邊關局勢。

西州城與飛門關不同。

關是駐軍之地，以練、防為重點，底下鎮子百姓的生活，是附庸。

城，就反過來了。

老百姓的吃喝生活纔是首要的，駐軍是配合、防護，而非管製。

年前，朝廷點了一批有能力的員，遠赴西州城，接管城中務。

至於大軍，繼續練、準備，等天暖一點，嘗試對西涼王庭施。

西涼已不足為懼，真正需要防範的是南蜀。

南蜀固然是牆頭草，見針想謀好，可是，亡齒寒的道理，南蜀人也不會不懂。

一旦大周完整地把西涼納版圖，下一步的目標，無疑就是南蜀了。

大周皇位的迭，太順利，也太快了，冇有給南蜀一丁點添的機會，如果南蜀不再西涼王庭滅亡前下手、儘量拉扯大周兵力，那等待他們的，就是幾年後單獨麵對大周。

徐太傅看完，又給其他幾人過目。

“您的意思是……”他試探著起了話頭。

“南蜀可能遲遲不，也可能隨時都會，”趙繁道，“朕的意思是，南境各必須小心應對，何時向西涼手，也得多加謀算。”

說完這幾句，他倏地笑了起來：“幾位老大人神這麼凝重，莫不是以為朕要說‘親征’吧？”

三公：……

“不會的，”趙繁道，“朕剛登基，朝中大局為重，不可能親征西涼、南蜀。”

這話出口，書房裡的氣氛，卻冇有鬆弛多。

徐太傅很直接穿了他：“但您想親迎皇後。”

說了這麼多，繞了一大圈，從頭到尾就這個意思。

房頂可以不掀，窗戶總得給開。

這人吶，就是這麼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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