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院里，盛的晚餐已準備好，冷碟擺上桌，熱湯鍋在火爐上咕咕滾著，濃郁酒香氣令所有人垂涎滴。

一大鍋豬骨燉土豆，白蘿卜、豆腐也陸續放進去煮了，還有一籃子洗好的黃黃卷心菜后備著，紅燒、蘑菇燜，蒸香腸、火、牛干，還有一大碗炒黃豆，徐國梁啟開瓶蓋倒酒，忍不住地一直砸，被何慧娟拍打了兩下，怕他把口水濺出來。

周世安、包大隊長還有另外兩名大隊干部被請來喝酒，他們先去看了孟金牛，問一下，然后過來堂屋，大家圍坐下吃飯。

酒菜實在是盛過份了，如果放在平時，包大隊長不得訓一頓，教育年輕人要時刻牢記艱苦樸素，不能貪圖。但今天金牛出院回來，過兩天知青們又要回城過年，想必是他們攢了很久才攢下這一桌，包大隊長也就不掃興了，端起酒杯說幾句場面話，大家喝一個，然后筷子就是吃。

孟金牛自己在房間里吃，給他留了一盞煤油燈，飯菜都一樣，只是沒有酒，他現在可不能喝酒。

周翠玲也來了，和孟桃坐一起，人多有點，兩人就在角落里邊吃邊小聲說話。

領導和長輩在，大家都是中規中矩的，好在包大隊長幾個很識趣，知道年輕人跟他們不一樣，吃飽飯，喝幾杯酒，就都走了。

這下可隨意多了，飯桌上氣氛頓時活躍起來，一會兒又有村里的年輕人進來，去看了孟金牛，再過來堂屋喝酒，陸陸續續來了六七個小伙，林大剛、林二虎堂兄弟倆也在其中，孟桃和錢小云去廚房又蒸了兩碗香腸，切了些火，黃豆也再炒一大碗。

徐國梁之前買四瓶酒，喝得差不多了，這會又跑去代銷店再提四瓶酒回來，他的豪言壯語，今晚酒全包，可破費了。

之后還來了三個姑娘，倒是不上桌，只各抓了把黃豆嚼嚼，圍著喝酒的看熱鬧、說笑。

三個姑娘中有周翠梅，眼睛總盯著孟桃看，孟桃以為要找自己說話，還特意走到們邊去招呼，周翠梅卻沒事人似的，什麼都不說。

孟桃納悶了，又見周翠梅神不太好，不比以前活潑多話，似乎還瘦了點，就問周翠玲，周翠玲說：“親事沒談，對那男的很中意。”

“是人家看不上？”

“看不上倒好了，就是人家開始也對有意思，兩個人還相約到公社集上見面談了兩次，看過電影，產生了的。可后來不了，那男的立馬又談了鄰村一個姑娘，聽說得還好，翠梅姐心里肯定很難了。”

“既然雙方都有意，為什麼不能？”

“因為周翠蓮唄。”

周翠玲撇撇：“周翠蓮個敗類，被給害的，我另一個堂哥的親事也沒談。周翠蓮說去城里投奔什麼姨婆，騙人的鬼話！倒也真進了個紙盒廠上班當臨時工，也不知怎麼辦到的，但是跟有婦之夫住一塊了，就那個梁鐵柱！

兩人租了房子像夫妻一樣過，被田香蘭找到了，田香蘭什麼子啊？當場就鬧開，聽說直接把梁鐵柱的工作弄沒了，那梁鐵柱也倔，聲稱要離婚，就不跟田香蘭回來，帶著周翠蓮不知跑哪當盲流去了。田香蘭瘋了似的，跑回村來，天天到周翠蓮家去打砸鬧，罵得臭不可聞……翠梅姐對象家里知道后，還能看上翠梅姐嗎？直接斷了。”

孟桃好一陣無語。

可那周翠梅老是看，是幾個意思：“周翠梅為什麼用那種怪怪的眼神看我？”

周翠玲聽了，也看過去，周翠梅立即轉過目，周翠玲道：“估計是，之前弟不是想跟你談嘛？你拒絕了。”

“這算什麼理由？不合適還不讓人拒絕？”

“別惱，等下回去我找翠梅姐談。”

酒菜吃喝了，一群年輕人依然圍坐著談天說地，笑聲陣陣，直到十點多才散。

周翠玲本來想住下的，答應要找周翠梅談談，就跟著走了。

三個知青收拾洗刷碗筷，孟桃拿臉盆打了熱水，要端去給金牛洗，被江曉東搶了去，趙明說：“金牛我們會照顧好，你不用擔心。”

孟桃歉意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趙明微笑：“沒事，誰沒有遇到困難的時候？”

金牛在醫院不能的時候，都是張福照顧，現在回到家，他上著夾板，可以拄雙拐自己挪，但如廁方面還是不能到室外，趙明給找了個舊木桶盛點草木灰，放屋角給他用著，每天拿出去倒掉清洗，也不會很臭的。

深夜，江曉東從屋出來，看見趙明在小花圃邊洗臉刷牙，就走過去，說道：“今年春節，我不打算回去了。”

趙明：“為什麼？不是說你爺爺生病了嗎，家里還給你寄了路費。”

“桃花不方便照顧金牛。”

“你為這個留下？沒必要的，桃花在醫院都能解決好這個問題，現在回來了，村里人多的是，有什麼可為難的？你信不信，如果我們不是住在家里，立馬花錢或者用東西換，就能找到一個兩個甚至更多個，流陪著金牛。”

江曉東：“……”

這還真是孟桃花會做得出來的。

趙明又說：“你如果留下來，所有人就都看出了你的心思。”

江曉東：“我不能有這個心思嗎？”

“能。但既然你是為了桃花留下照顧金牛的，那就要果斷表白，不能曖昧。”

“……我心里沒底，覺得桃花可能不會接。”

“那為什麼要冒險？就像徐國梁說的，到時候連朋友都沒得做，何必呢？這事急不來，你看桃花忙的：金牛的事，即將到來的客人，那是曾和爺爺共事的老朋友，現在滿腦子想的是需要準備些什麼，怎樣才能接待好這些長輩、貴客……哪有心接你的追求？百分之九十要被拒絕，你還是緩緩吧。”

江曉東沉默一會，點頭道：“你說的對，我也這樣想過，就是擔心，會有什麼變化。”

趙明：“……”

生活中，變化隨時會有，這個他也沒法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