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來田志高見過他父親最后一面，第二天，田阿貴被抬上了山。

生產隊里按慣例派了人來幫忙，半天時間就忙完了。

田志高從山上回來，冼芳芳立刻要求他帶回城，田志高說：現在還不行，按照習俗，應該在家守七天的，他們吃公家飯的況不一樣，至也得守三天。

冼芳芳一聽還要在這破屋里再呆兩晚，頓時就不干了，吵著鬧著今天非走不可：這鄉下臟死了，沒自來水沒電燈沒廁所，還有臭蟲跳蚤，昨夜就渾發睡不好，又沒有什麼能吃的，肚子得半夜筋，再不走，會死的！

田志高再度發揮他的攻勢，輕聲細語安、哄著冼芳芳。

王水眼見最看重最疼的三兒，從小那麼的驕傲自信、聰明有出息，此刻卻在一個人面前低聲下氣，就差跪下地哀求的樣子，真的是心疼壞了，但知道沒有辦法，三兒子現在落勢了，得靠著城里媳婦的娘家，重新站起來，恢復原先的位！

這一切，都怪那個可惡的孟桃花！

王水咬牙切齒，恨不得做個木偶扎針咒死孟桃花。

王水想了想，現在家里這些人，包括自己在，都一個個面容憔悴著破舊一副敗相，城里媳婦肯定不樂意瞧看，平時小兒田雅蘭倒是會打扮也有幾件好裳能見人，可惜又住進公社衛生院去了，那就只有去老四媳婦杜秋，做點好吃的送過來，杜秋是新媳婦，還算干凈整齊，或許老三媳婦不嫌棄，能吃得下。

雖然杜秋也懷著孕，但現在顧不上太多了，這城里媳婦才更金貴。

杜秋聽見婆婆自己去給城里三嫂做面條、煎蛋，心里是不愿意的，還害喜呢。不過轉念又想到，將來自己和田志遠要靠三哥三嫂進城工作，便按捺下不滿，跟著王水去廚房，一通忙活，端了碗臥蛋面去到屋里，溫言笑語勸冼芳芳吃點，又坐旁邊陪冼芳芳閑聊。

王水趁機就示意田志高出去，母子兄弟們說說話，也能擺冼芳芳一會兒，好歹輕松輕松。

冼芳芳看到是杜秋送飯，年輕媳婦兒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穿的服也干干凈凈，就是遞上來的這副碗筷，似乎都比昨天的潔凈，這才放心地嘗了嘗，面條味道怪怪的，鹽重了油了，好難吃！

要不是肚子太，冼芳芳真下不了口，勉勉強強地，只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

肚子里好歹有點食墊底，整個人放松了些，也會想到遠一點的事，冼芳芳看著穿得好的杜秋，忽然記起了孟桃花，同是田家的兒媳婦……呃，孟桃花以前可不就是田志高的養媳？為什麼杜秋能穿著好裳，孟桃花去到省城，還穿著膝蓋上打補丁的子？

是故意的吧？故意鬧起來，讓人們注意，讓田志高被工友同事責難——這個壞心眼人！

冼芳芳想著，里就不自覺地問道：“那個桃花，還住在這個村子里吧？”

杜秋楞了一下，沒想到冼芳芳會問起孟桃花，點頭回答：“在的啊，家本來就是這村的，在西頭那邊呢。”

“還不嫁人？”

“沒呢。在我們鄉下，像這種被婆家嫌棄退回去的人，是很難再嫁的，要嫁也只能嫁那種死老婆或者實在窮得娶不到的老。可是孟桃花有些不一樣，家里住著八個知青，天天教學文化，還有公社副社長的兒跟好……桃花現在傲著呢，聽說在省城還認了個什麼親戚，很有錢的，天給寄包裹，大隊干部都給撐腰，所以可能是不怕嫁不掉的，說不定以后還能嫁個公社干部啥的——那個，我聽人說的，公社副社長的老婆在給桃花做呢。”

杜秋說的實話，那天去河邊洗裳，聽到一群婆婆媽媽在議論，就是關于孟桃花的婚事，說是村里和別村都有人想給桃花提親，被楊嬸知道后，都替桃花推拒了，說桃花以后一定能嫁到好人家的，和家老周在看著呢，大伙兒不用心。

冼芳芳抿了抿，每每想到孟桃花和田志高拿錢的張狂樣子，心里就很不舒服，暗哼：想嫁公社干部？就算嫁個縣城干部又怎樣，那還不都是農村，能有什麼好人家肯要？！

“孟桃花也就長那樣，皮又黑又，要材沒材，你比好看十倍，能嫁公社干部，你信嗎？”冼芳芳挑著眉問杜秋。

杜秋不好意思：“三嫂，您夸我呢，我可沒您這麼好看。”

冼芳芳：“……”

順口說說你就當真？會不會抓重點？

只好又問：“還頭還下雨嗎？在屋也悶得慌，不如你帶我去孟桃花家吧。”

“去孟桃花家做什麼？”

杜秋吃驚地看著冼芳芳，自己可還是個新媳婦，一般新媳婦不輕易出門在村里閑逛的，怕人圍觀也怕人取笑，更何況，田家之前出的那個丑……杜秋目前是真沒有臉皮和底氣在臨水村轉的。

冼芳芳見杜秋不爽快不愿的樣子，頓生不喜，擺了擺手：“算了，我就是隨便說說，你走吧。”

杜秋收拾了碗筷離開，冼芳芳又坐一會，見田志高還不回來陪，不由得心頭冒火，賭氣自己開門出去。

田志高在哪里？他和王水、田香蘭田保山田志遠談家事，擔心冼芳芳看見不高興，躲到后院說話呢。

杜秋進了廚房，趙六蓮領著兩個小孩在屋里，院子里只有田香蘭的幾個孩，蹲在屋廊沿擇菜，一個個臟兮兮的，冼芳芳嫌棄地避開們，皮鞋踩著泥地也沒聲響，就這麼走出了田家院子。

剛離開，幾個孩相互對視一眼，立刻起跑進敞著門的屋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一網兜的蘋果雪梨和餅干罐頭，這些東西們昨天就看見了，可眼穿也沒盼到三舅和三舅媽分點給們吃，這會兒可好，全歸們了！

罐頭和餅干打開吃了一半，們也不嫌棄，通通抱走！

冼芳芳在屋里悶了兩天，出來呼吸著新鮮空氣，覺真不錯，此刻沒有雨，村子里的路和外頭進來的路不同，是鋪著大大小小石板的，雖然崎嶇不平，但不泥濘，小心點走就行了。

皮鞋篤篤聲響，引來兩個小孩好奇地跟著，冼芳芳倒也會攻關，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朝他們問路，說自己是來找孟桃花的，倆小孩拿了糖，很有職業道德地直接把送到了孟桃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