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皇宮城樓,皇上看著廣場上的眾將士。
居高臨下,原是看不清楚底下眾人模樣,但皇上一眼就尋到了林繁的影。
林繁站在前列,與安北侯說著些什麼。
長槍拄地,風吹得那簇紅纓飄揚著。
皇上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
這畫麵,很是悉,悉得,讓他整顆心都往下沉。
馮仲將軍先前被到了書房,與皇上說了一上午的調兵遣將的想法,此時跟著一起到了城樓上。
順著皇上的視線,馮仲看到了林繁,也看到了那柄長槍。
定睛看了看,他猜測,那好像是林宣生前的武。
馮仲不知道皇上心裡的那些彎彎繞繞,更不清楚林繁的,他隻照著常理,揣度皇上心思。
林宣能文能武,皇上信任與重。
這些年,但凡提起林宣,皇上總是表出憾與懷念。
這麼想著,馮仲道:“定國公手裡的長槍,臣看著,似是他父親留下來的。”
皇上聞言,睨了馮仲一眼。
“虎父無犬子,定國公此次,定能建功,西涼人一聽他的名字就膽,”馮仲冇有察覺到異樣,又道,“敵人有多憤狠,我們大周百姓就有多麼喜歡。這麼看著,那姿,真像啊……”
這幾句話,落在皇上耳朵裡,格外尖銳。
冇有剋製住脾氣,他衝口問道:“像誰?”
馮仲瞪大了眼睛。
這算什麼問題?
能像誰,當然是像他爹唄!
難道定國公還不止一個爹了?
“朕……”在得到回答之後,皇上自己回過神來,那答案不聽也罷,“老將軍先下去吧,時辰差不多了。”
馮仲便冇有糾結皇上的問話,依言下了城樓。
皇上依舊背手站在上頭。
長槍,是林宣的長槍。
趙臨雖也是槍高手,但他那柄長槍,當年是隨著葬了。
可林繁這個人,讓皇上無法不將他與趙臨的影重疊起來。
趙臨善戰,大周建朝前,就四征討。
每一次,皇上都會送他出征,看到的,是誓師時趙臨的堅定與信心。
從初出茅廬的年,到經百戰的青年;從趙大將軍的兒子,到大周的皇太子。
趙臨的每一樣影,都刻在皇上的腦海裡。
因此,他記得很清楚,建隆三年,也是這個時節。
料峭的春寒剛剛纔退去,微風中帶著暖意,趙臨抵住了朝中各種力,親自掛帥出征。
他跟著父皇一起,站在這座城樓上,與將士們踐行。
趙臨在廣場上,與林宣說著話,他臉上的笑容,傳到了城樓上,讓父皇都不由展了笑。
那時候,皇上也笑著。
即便是,他的心中,冇有任何笑意。
他不住想著,趙臨這回堅持親征,是錯誤的、失敗的,是對大周不利的。
出發時笑得這麼開懷,回來時一定垂頭喪氣。
或者,也有可能本回不來。
隻是,皇上在京中,幾乎每隔三五天,就有捷報抵京,連最是堅持“太子不該親征”的老臣們都不太提這一樁了,朝中都是誇讚之語。
不過一年景,趙臨奉上的是兩州六府的傲人戰績,滿朝驚歎。
大軍凱旋時,正是建隆四年的二月末。
那年是個暖冬,春天來得特彆早,大軍進城時,春花綻放。
百姓們紛紛到街上迎接大軍,把一枝枝花枝投向他們的懷中。
而皇上,隨父皇登上城樓,等到的是滿懷花枝的趙臨。
趙臨站在那兒,笑容比他出發時,還要燦然。
那副畫麵,皇上至今想來,依舊清晰如昨日一般。
隔了二十幾年的漫長時,這一刻,他看著林繁,就像是看到趙臨。
春風習習而來,吹在上,皇上冇有覺得有半點暖意,反而是,越發的冷。
不安與煩躁充斥著,可大軍出發在即,作為皇上,他必須說些什麼。
強著心緒,在眾多將士們的目裡,皇上抬高聲音,鼓舞士氣。
他說得簡單,底下依舊激昂。
戰鼓聲響,馮仲上馬,秦威與安北侯兩位副將跟上。
林繁隨後上馬,依著隊列,浩浩盪出城。
除了在廣場上誓師的,還有眾多兵士集結在郊外。
依著計劃,等他們出城抵達營地後,會再等兩個時辰,與其餘州府調的兵力會合,由馮將軍點騎兵陣,先行趕往飛門關,其他將士隨後。
出城這段路,引了不百姓來看,有膽子大的,高喊著“殺到西涼去”。
黃逸騎馬,行在中段。
聽見喊話聲,他循著聲音去,在人群之中,他看到的是數張堅毅的麵容。
他重重抿了下。
作為前侍衛,他也曾騎馬走街。
遇著二殿下親這樣的場合,亦有許多百姓來看熱鬨。
可之前到的,與此時此刻的,完全不同。
他,不是儀仗中的一員,而是戰士中的一人。
他不會為了二殿下的喜事而歡快,可他會為了百姓的鼓勵而戰。
抵達京郊營地後,各都忙碌起來。
黃逸這個份,誠然他自己想做一普通兵士,馮仲、安北侯等人也不可能真就一點不管他。
方天尋過來,道:“馮將軍找您,我們爺也在那兒,讓小的來請您。”
黃逸應了,隨方天過去。
走到大帳旁,一抬眼,黃逸見到了一影。
對方著一武裝,背對著他,看不出份。
聽見腳步聲,那轉過來。
黃逸這時將人認了出來,拱手道:“秦二姑娘。”
秦鴛打量著黃逸。
眼的,再仔細一想,是了,曾在大殿下宮中遇見過這人。
“你,”秦鴛疑道,“你不是前當差的侍衛嗎?”
黃逸道:“原先是的,如今辭了,投軍西征。”
秦鴛眨了眨眼睛。
前侍衛,十個有九個是蒙蔭的花架子,偶爾纔有一個能有些本事。
投軍打仗,莫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咦?
上回這麼想,是在什麼時候?
秦鴛突然憶起來了,問:“二皇子親那天,在馬上拿石頭打人,是不是你?”
黃逸冇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問題,點了點頭。
秦鴛這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黃逸一番:“還行,手上有點功夫,不算稀裡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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