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團圓還沒到家，就聽到宋福信在家里哎喲，老大宋福貴急得團團轉，正跪在地上趴在宋福信的腳上看著什麼。

聽到柵欄門響，宋福貴回眸看到宋團圓，那眼神又有驚喜又有懼怕。

驚喜的是自己親娘終于回來了，宋福信的事他有主心骨了，懼怕的是，他腦海里忍不住想起六歲時的一件事來。

宋福貴只比宋福信大一歲，小的時候，宋秀才要去書院教書，宋團圓只管因為誰家吃了誰家菜這種小事到跟人家吵吵，幾個孩子都是宋福貴瞧著的。

別的孩子倒好說，只有宋福信，那是得好生看著，不能磕的。

那一次宋福信出去玩，手里拿著宋秀才疊好的一個青蛙，卻被村里小伙伴搶走了，宋福信去追，結果摔在地上，摔著手心破了皮。

宋團圓看著宋福信的手心疼的寶兒寶兒地了半天，說宋福貴沒有看好弟弟，將他吊在房梁上打了一頓，然后又了他一晚上。

宋福貴還記得那時一個深秋的晚上，平日里本來就吃不飽飯，到了晚上上冷就格外的，半夜他聽到廚房里有靜，他著門瞧了一眼，就看到宋團圓跟宋福信在地吃蛋，那又白又又彈的蛋啊，宋福貴到現在還記得那可的樣子，那人的香味。

從那之后，宋福貴寧可幫著家里上山砍柴、打水、下地，都不肯再幫忙看孩子，很快這活兒就落在了宋家大兒的上。

如今宋福信的腳都傷這樣……

宋福貴見宋團圓進來，那脖子就直覺地了進去，里囁嚅著，“娘，二弟他傷著腳了！”

宋團圓在院子里就聽到宋福信在哎喲，這會兒上前來就瞧了一眼。

宋福信的小腳指甲掉下來了，稍微流了點，宋福貴的手里還拿著一撮嚼碎的三七，應該是想學著那日宋團圓在山上傷時候的樣子，要糊在宋福信的腳上。

一見到宋團圓，宋福信就癟癟，眼圈都紅了，“娘，很疼，大哥還要給我糊這些不知道什麼東西！”

“三七是可以止消炎的，你大哥做得沒錯！”宋團圓淡聲說道。

宋福貴一愣，宋團圓沒有打他，還說他做得沒錯？

宋福貴低聲說道：“娘，是我不好，沒有看好二弟，他……”

“他今日上山是去采藥干活的，又不是小孩子，用你看著麼！”宋團圓沉聲說道，又轉眸了宋福信，“你這腳是怎麼傷的？”

宋福信的腳上沒有任何的淤青與傷口，那腳的小拇指指甲就整個的落了下來。

而且宋福信的鞋子也沒有破！

宋福信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宋團圓看到他傷竟然是這麼的冷靜！

從小到大，他有個頭疼腦熱，哪怕是出一點點，宋團圓都張的不行，寶兒寶兒地著，得他心肝，可是現在宋團圓卻在質問他是怎麼傷的，那神那語氣，仿佛他是為了躲避懶自己弄傷了腳指甲一樣！

宋福信的臉一下子漲紅，他的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娘，你到底怎麼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娘？”

宋福信越說越激，指著宋團圓喊道：“你肯定不是我娘，你是黃鼠狼變的！我娘呢，你把我娘藏哪里去了？”

宋團圓皺眉，神平靜地著宋福信：“我不是你娘，那是誰？你上后背有一塊黑痣，你手心有個傷疤，你三歲就會背詩，五歲會對對子，是我們家最聰明、讀書最好的一個，我也最你，但是老二，就是因為這樣，我從今以后才要對你嚴加管教，因為對兄弟冷漠，對你的娘親冷漠，你只想要別人付出，一家人都供著你求著你，而你卻最不想為這個家付出！”

宋福信的臉更紅了，他氣惱道：“我怎麼沒為這個家付出了，我好好讀書，天天讀得那麼晚，考上秀才，將來還要考舉人、狀元，不就是為了宗耀祖？如今家里的賦稅不用，不就是因為我是秀才？娘在村子里這麼榮耀，吵架都讓著您，不就是因為您有個秀才兒子？”

宋團圓點頭：“對，家里不用賦稅，別人喊我一聲秀才老娘，這些都是你給宋家帶來的榮耀，可是這個家每個人都在是在付出的，不是只有你！你大哥，從六歲就開始下地干活，這地里的收好都是因為他，若是沒有他，咱們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風，因為你爹賺的那些銀錢，全都給你讀書了！你大嫂、你小妹，打理著家里的一切，就連老小也去豆腐上上工賺銀錢，這一分一分的多麼不容易，都在供應你，可是你做了什麼？你弟弟與你娘被打的時候，你怕丟人，怕連累，裝作看不見！”

宋福信咬著牙，紅著眼睛：“我就知道你還在記恨這件事，我就知道！”

宋團圓嘆口氣：“不只是這一件事，還有這腳指頭，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到底怎麼弄傷的？”

宋福信嘟著不說話了。

“你傷了腳，你是怎麼下山的？”宋團圓又問道。

宋福信更不肯說了。

宋福信的確是為了懶，也為了讓宋團圓后悔讓他上山，故意摳掉了腳指甲！

腳指甲掉了之后，他不但沒干活，而且還要宋福貴將他背下山來的。

宋福貴背著他的時候，子前面還掛著兩只大筐，筐里有藥材。

如今宋福貴的手上全是傷口，那是下山的時候，怕摔倒，扶著旁邊的樹或者荊棘，扎破的。

宋福貴的膝蓋上也全是泥土，幸虧穿的是夾棉，不然這膝蓋……

“你這腳，若是不小心傷的，我無話可說，可是你若是為了懶自己拔走你的指甲，宋福信，你對別人對自己都這麼心狠！”宋團圓沉聲說道。

宋福信又又怒，他一下子抬起頭來，站起來就向外走。

“老二，老二！”宋福貴趕去追。

“不用追！”宋團圓沉聲喊道，“讓他自己想想，想明白了自然就回來了！”

宋團圓上前打開宋福貴的手掌，仔細地看一眼，“趕去洗，讓你老婆將手上的刺全都消了，將三七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