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急匆匆抵達，進了院子跟沈溪坐下，好似邀功一般將張太后的懿旨送到沈溪跟前，笑著道：“這是從李興手上拿來的……此人一直爲張家奔走，沈大人還是防備一些爲好。”

沈溪雖然尚未打開懿旨，卻也知裡面的容，無非是警告他，這是來自於宮的威懾。

沈溪道：“太后派了李公公來送懿旨，張公公你怎半途截來了？難道不怕太后怪責？”

張永笑道：“誰送都一樣，只是不想讓李興來煩沈大人，免得沈大人聽他的閒言閒語……此人不過是牆頭草，經歷此事後他就該知道如何取捨了。”

“以張公公的意思，李公公該如何取捨？”沈溪反問。

張永略顯尷尬，他自認是沈溪的人，爲了得到沈溪的信任，他不惜出頭做一些事，以此來現他在中的卓然地位。

此番把懿旨截來，他主要是想找機會跟沈溪見面，讓沈溪看到他的“誠意”。

張永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沈溪道：“李公公不過是接過了當初戴公公和高公公的差事，不停遊走在苑、司禮監和外臣間，本沒什麼錯。”

張永搖頭：“此人太過狡猾，且重利忘義，論貪財的本事，他可比魏彬、張苑之流強了不知多，只是他沒機會上位罷了，他若是坐上司禮監掌印之位，必定是喂不飽的豺狼……”

張永很怕沈溪會重李興，先把競爭對手的劣跡如數家珍說出，但他說的這些並不是什麼，沈溪早就知曉。

沈溪把懿旨接在手裡，仍舊沒打開的意思，道：“本不想過多參與宮紛擾，今天不過是奉皇命辦案，何至於這麼多人來找，又在本面前發牢呢？”

“這……”

張永面尷尬，“在下絕不是發牢，實乃肺腑之言。”

沈溪道：“張公公既是司禮監留守，那就該做點正事，今日時候不早，本即將打道回府，張公公先請回吧。”

張永沒料到自己熱臉帖了冷屁，正疑沈溪爲何這麼不近人，突然外面朱鴻進來，好像有要事跟沈溪說。

張永識相地起告辭，走到門口才像記起什麼，心道：“還沒跟他提徐家和張家案，卻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拿到了張家兩兄弟的口供，下一步就是要對此做文章吧？”

……

……

沈溪沒有回府，而是去了惠娘。

沈溪上懷揣的便是張延齡的供狀，他直接把供狀給惠娘，就像要惠娘參詳，發表意見。

惠娘臉上滿是憤恨，人生的轉折點正是因張氏兄弟而起，一直爲不能報仇而耿耿於懷，此番有了這供狀，好像報仇有了希。

李衿走過來問道：“老爺，您可是要把張家人一鍋端了？有了這東西，可以去跟陛下告狀。”

惠娘用熱切的目著沈溪，想聽到沈溪肯定的回答。

沈溪道：“你們很清楚，想辦張家兄弟，非要陛下點頭不可，但太后肯定會出面阻撓，陛下更多隻會推諉，把案子擱置。之前那麼多證據，也只能半途而廢，此番也好不了多，不過總算這兩兄弟不能再出來禍害人了。”

“他們不死，終歸還是要禍害人。”

惠娘臉沉地評價一句。

沈溪點頭：“這次算是張家人自己訌，或許是張鶴齡意識到不易，只好賣了他弟弟。這案子，我會遵照陛下的吩咐不擴大，但供狀還是要呈遞陛下，讓陛下取捨和抉擇。”

惠娘很擔心：“這東西到了宣府，不怕被人扣下？陛下很可能無法過目……”

沈溪微微點頭，算是同意惠孃的說法，畢竟朝中一些人要平衡皇帝跟太后的關係，不想讓外戚案鬧大，這也是爲何張子麟等人不主張沈溪秉公辦理的原因。

沈溪將惠娘拉在自己邊坐下，笑著說道：“想讓陛下看到，有很多辦法，就看陛下對此事的態度如何。惠娘，你不必擔心，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接下來你看好戲就！”

聽了這話，惠娘非常激，卻不知該如何跟沈溪表達，只能竭力逢迎，沈溪在小院過了一個溫馨的夜晚。

“都十年了，爲何還不能放手呢？”

當天晚上沈溪起來，看到惠娘在燈前看著那份供狀，走到惠娘後坐下，聲問道。

惠娘不知不覺流下眼淚，沈溪看到後嘆道：“其實很多事，早就該放下了，不必拖到今日今時，你要進沈家門，只需換個份便可。可是……你始終沒法從以往的經歷中走出來。”

“當時死了就好了。”惠娘堅決地道。

惠孃的倔強和堅持似乎是與生俱來，而且從來不會改變。沈溪沒有勉強，只是輕微點頭：“泓兒學業很好，家裡聘請的西席已準備讓他學五經的容，而且他像你，在算上頗有天分。”

“那算什麼天分？他要考科舉，靠歪門邪道沒用，只有好好鑽研《四書》《五經》才行，老爺可不能讓他學不相干的東西。”惠娘趕忙說道。

沈溪點了點頭，惠娘著他又道：“聽說府上又有孕事了？”

沈溪沒料到惠娘會提這個，輕輕點頭：“是君兒。”

惠娘略微有些失：“我跟沒什麼接，倒希黛兒能多爲你開枝散葉，這丫頭……打小我就喜歡。”

沈溪很清楚惠娘擔心他再有子嗣，會影響沈泓在沈家的地位，不過在這個問題上顯然沒人能強求，“我還沒告訴，其實小文也有孕在，不過還是別提了，免得讓多想。”

……

……

沈溪理完江南案，蕭敬很快將閣轉來的案件卷宗呈奏朱厚照。

朱厚照無心翻看卷宗，只是欣地道：“此案拖了一段時間，現在終於把案子結了，以後也不必爲此煩憂。”

蕭敬道：“陛下，此案並未牽連旁，但魏國公被削去爵位，是否懲罰過重？”

“你這話是何意？”朱厚照瞄了眼蕭敬，若有所思問道，“你是覺得朕事不公，還是說沈尚書在打政敵？”

蕭敬想到之前皇帝表出的一些態度，試探著道：“其實罰奉就好，畢竟陛下說過不會追究魏國公過去所作所爲，在這一年裡，他沒犯什麼事。”

在別的問題上，蕭敬相對於中立態度，卻對待徐俌這樣的忠良之後，蕭敬卻有自己的看法。

朱厚照板著臉道：“魏國公負朕在先，沈尚書不查明瞭麼，這一年裡那老傢伙也做不爲非作歹之事……沒殺他就算好的，還想留住爵位？哼哼，天下哪有這麼便宜之事？”

蕭敬爲難地道：“但徐家到底是開國功臣之後。”

“這個嘛……”

朱厚照似乎顧慮到這問題，想了想道，“若非他是開國元勳之後，朕早就殺了他，現在讓他留條命便算是給朝中勳貴有所待，讓他們以後小心點，不然以爲仗著祖上的功勞就可以肆無忌憚？”

“不過，朕也知如此，可能會讓朝中元老勳貴有意見，但沈尚書如此斷案合合理，想來他們也找不到話說。至於魏國公的爵位，看他以後是否能待罪立功，又或者在他子孫中找一人，朕會想辦法賜還爵位！”

說完，朱厚照不想再探討這個問題，徑直往院去了。

……

……

蕭敬鬆了口氣，好歹爭取到想要的結果，他也明白靠他這張，沒法保住魏國公的爵，還得想其他辦法才行。

“蕭公公？”

就在蕭敬出門，準備派人往南京送信時，小擰子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蕭敬打量小擰子，問道：“有事嗎？”

小擰子在蕭敬面前從來不敢囂張，笑盈盈道：“陛下傳話，讓您把案子卷宗留下，陛下有時間的話會翻看。”

蕭敬突然張起來，因爲在沈溪和刑部上奏中，都提到張延齡承認跟徐俌勾連通番之事，蕭敬本著維護朝廷穩定的原則，沒有主跟朱厚照提及。

他本以爲這件事就此揭過，沒人會將事擴大化，誰想他人還沒走出行宮，計劃就要泡湯了。

蕭敬道：“陛下已做批示，奏本不再留中，作何要放在此？”

小擰子瞪大眼：“蕭公公，這是陛下親口吩咐……至於陛下爲何要如此做，您可以去問問陛下，但沈尚書和刑部、大理寺的上奏必須留下，這是聖諭。”

蕭敬馬上意識到聖命難違，哪怕他覺得把奏疏留下，朱厚照未必有時間去看，也不想冒這個險。他總覺得朱厚照突然派小擰子出來事有點不尋常，但又說不出什麼，當下不不願地把奏疏拿出，猶豫不決地看著小擰子，始終沒遞過去。

小擰子抿一笑：“蕭公公在擔心什麼，小的清楚，您不過是有些事沒跟陛下提罷了。”

“什麼？”

蕭敬用驚愕的目著小擰子，他沒有料到小擰子有如此智計，之前他認定小擰子不過是恃寵而驕的小太監，從未放在眼裡。

小擰子正道：“京城發生的事，小的已聽說，壽寧侯和建昌侯被請去刑部作證，建昌侯爲保住張家基業，主承認跟魏國公府有勾連，跟倭人做買賣，將火販給倭人，聽說建昌侯還簽字畫押了。”

蕭敬黑著臉道：“這種道聽途說之事，做不得準。”

小擰子好奇地問道：“蕭公公之意，便是沒有此事？那可能真要看看沈大人的上奏中，是否提到這一茬了。”

“沒提。”

蕭敬肯定地道。

小擰子笑道：“沈大人或許不提，但刑部和大理寺就未必了，但陛下只關心沈大人說了什麼，沒問大理寺和刑部那邊的上報……蕭公公明明知曉卻不提，難道是欺瞞聖聽？”

蕭敬有些抖，凝視小擰子，喝問：“小擰子，這些事是你該過問的嗎？”

小擰子突然多了幾分剛毅之，道：“蕭公公這話，覺得小人不配知道這些事？小的的確沒什麼本事，但也是司禮監秉筆，陛下有吩咐，但凡司禮監中事小人可以直接跟陛下上奏，而不需跟幾位公公請示，蕭公公不會想讓小的如此做吧？”

本來蕭敬覺得能穩穩地制小擰子，怎麼說小擰子平時在他面前也表現出謙卑的姿態，卻未料今天會被對方上一課。

蕭敬語氣稍微有些，道：“的確有這麼回事，是大理寺上奏，不過卻未將建昌侯的供狀呈遞上來。”

小擰子道：“供狀當然是要存放好，免得呈遞途中出什麼意外……蕭公公以爲呢？”

蕭敬直接把幾分奏本丟到小擰子懷裡，道：“你不過是奉聖諭出來拿東西，不該你管的事，最好摻和，不然你這小腦袋瓜未必能保留多久。”

小擰子沒有再跟蕭敬多言，恭敬行禮：“多謝蕭公公提醒，小人這就進去覆命。”

等小擰子轉離開，蕭敬突然覺得自己“衝”了，惱恨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怎能給這小子？看來……有些人想在陛下面前安眼線，這並非好事，但我這把老骨頭，於陛下跟前實在是獨木難支，難道真要看這些年輕人把朝廷格局改變，朝廷法度不存？唉！”

自語到最後，蕭敬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