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昱龍晚上的時候照例給陶然打電話， 電話卻沒打通。

他過了一個多小時又打過去，還是沒打通，天已經很晚了， 可能是打習慣了， 一天不打還覺得了點什麼，晚上做夢的時候還夢見陶然了。

第二天一醒， 他就給陶然打了個電話過去，結果還是打不通。

盛昱龍這就有些不放心了， 準備到陶家去看看。

到了陶家， 發現陶家正在吃早飯， 陶建國過去開了門，手裡還拿著包子：“老六啊，這麼早過來， 有事？”

“來蹭頓早飯。”盛昱龍笑著說。

“來的正好，我們正吃呢。”

劉娟正在盛湯，聞言手裡的杓子都差點掉進鍋裡。勉強鎮定了一些，將碗舀滿， 端著出了廚房。

陶建國說：“娟子，再加一副碗筷，老六來了。”

劉娟說：“不巧， 家裡做的飯只夠三個人的。”

“我不，吃個包子就行。”盛昱龍笑著說。

劉娟以前看見盛昱龍會覺得他豪爽，不拘小節，如今再看他這幅樣子， 心裡隻覺得厭惡。勉強抑住自己心的怒意，冷笑了一聲，說：“那真是委屈你了。”

陶建國大概聽出了話裡的冷意，扭頭看了一眼。盛昱龍卻滿不在意，隻笑著說：“這都吃飯了，陶然呢？還沒起？”

陶建國笑著說：“還睡著呢，剛我喊了，沒喊。”

“我去瞧瞧。”

劉娟抿了抿，臉有些蒼白，但一句話都沒有說。

盛昱龍進了陶然的房間，見陶然蒙著頭，還在床上躺著。他走到跟前坐下，掀開被子的一角，笑著說：“太曬屁了，還不起？”

這一掀開，卻看見陶然雙眼發紅，臉蒼白，他嚇了一跳，趕將陶然撈起來：“怎麼了？”

陶然看見他卻有些慌張，張張剛要說話，就見劉娟在臥室門口站著瞪他。陶然垂下頭來，說：“沒什麼，沒睡好。”

“給你打電話，怎麼沒接？”

“手機壞了。”

“壞了？”

陶然說：“壞了就是壞了，你不要問了。你趕走吧。”

盛昱龍回頭看了一眼，見劉娟在門口站著，也不好說什麼，隻笑了笑，站起來說：“你這是怎麼了？”

陶建國也進來了，笑著說：“他鬧別扭呢，這麼大了，還孩子氣的很。”

他說罷就對陶然說：“還不起床吃飯？去，洗漱吃飯。”

陶然掀開被子下了床，披上外套，就走出了臥室。劉娟跟著進了洗手間，關上門說：“你讓他走，我不想看見他。”

陶然低著頭牙膏，也不說話。劉娟低了聲音，拉了他一把：“你想讓你爸也知道麼？你想把這一切都毀了麼？”

陶然扭頭看向劉娟，紅著眼說：“我不知道怎麼他走……我怕我爸起疑心。”

劉娟冷著臉說：“你早幹嘛去了。你心裡要真有我們，就不該乾這種事。”

劉娟不能在洗手間久呆，於是說：“你今天就跟他說清楚，劃清界限，告訴他，這事我知道，你爸不知道，他要還念著跟你爸的兄弟義，就該知道怎麼辦。他要是不念舊，那這個人也沒必要繼續跟咱們家來往。吃完飯跟他出去一趟，這是我的話，你原原本本告訴他。”

劉娟說完轉就走了出去，陶然一個人呆呆地站在盥洗臺前，看著鏡子裡自己通紅的臉。

他是覺到恥的，和盛昱龍的關系，讓他在面對劉娟的時候格外恥。

陶建國吃完飯就要去上班了，盛昱龍問要不要去送他，還沒等陶建國說話，陶然就說：“我要去個地方，六叔送我去吧。”

“去哪？”盛昱龍問。

陶然說：“等會你就知道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格外窘迫，盛昱龍卻以為他在曖昧，笑了笑，說：“行。”

劉娟的臉沉了又沉，以前覺得盛昱龍各方面都不錯，如今再看，怎麼看怎麼不喜歡。以前怎麼就沒發現盛昱龍的狼子野心呢？

倆人眼神那麼曖昧，簡直毫不顧忌，一眼就能看出來，怎麼自己以前就跟瞎了眼一樣沒看見。

他們倆跟陶建國一起出的家門，劉娟送他們到家門口，看著陶然上了盛昱龍的車。

即便知道陶然是跟盛昱龍攤牌的，還是覺得很不舒服……現在看到陶然和盛昱龍在一起就不舒服。

其實何止是不舒服，簡直是膈應的很。因為昨天雖然已經在想這些讓人頭疼難的事，但還只是在腦子裡想，如今看到這兩個人在一起，的形象就浮現出來了。最主要的是，盛昱龍長的那麼爺們，高大健壯，和他一比，陶然簡直秀的不行，這倆人在一塊，誰更像人一目了然，而男之間會幹什麼事，也知道，這麼一聯想，簡直心都揪起來了。

這個挨千刀的盛昱龍！

幾乎是瞪著兩個人離開的，盛昱龍走的時候照例跟點頭致意，劉娟眼裡簡直克制不住的惡意也一目了然，盛昱龍愣了一下，車子剛出了巷口，他就問陶然：“你媽怎麼那麼看我？”

陶然忍了一天一夜，這一下再也忍不住了，雙手捂住了臉，躺在椅背上。

盛昱龍剛要說話，就聽陶然說：“一直開，不要停。”

盛昱龍將車子開出了城中村，陶然才拿開捂著臉的手，轉頭看向窗外，車子進大街上，盛昱龍才開口問：“怎麼了？”

“你把車子停在前頭路邊吧。”陶然說。

盛昱龍就把車子停在了路邊，扭頭看向陶然。陶然說：“咱們的事，我媽知道了。”

盛昱龍一驚：“知道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可能是聽見了我們打電話，也可能……我不知道……”陶然臉上副浮現出一抹紅暈來，是不正常神，有些疲憊的癲狂：“讓我們分開，不然就告訴我爸。”

盛昱龍問：“這是說的？”

陶然點點頭，然後問盛昱龍：“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我不想讓我爸知道，他知道我們倆就完了。”

盛昱龍說：“你別急，讓我想一想。”

“我都想了一天一夜了，沒有解決的辦法，我媽態度也很堅決，我們不分開，肯定會告訴我爸的。”陶然說：“要不，我們私奔吧？現在就走。”

盛昱龍說：“你別慌，我回去跟談談。”

“要是肯跟你談，就不會讓我跟你出來了。”陶然說，“我媽對你什麼態度，你還沒看出來麼？”

“那也得談了再說。”

盛昱龍說著就發了車子，陶然有些著急，說：“你們談不出什麼來的，我媽不可能被你說的。”

這可不是小事，完全沒有商量退讓的余地。

盛昱龍要去跟劉娟談，其實並不是想去說服劉娟。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聽到這事的時候腦子裡也有點懵，但反應過來之後的第一個念頭卻是，他得把責任攬過來。

他要跟劉娟談，不是為了讓劉娟接他和陶然的關系，而是盡可能減對陶然的傷害……跟劉娟說清楚，把主要責任攬過來，讓劉娟的炮火對準自己……這不僅是為了陶然，也是為劉娟。

他想盡可能地減這件事對母子的傷害。這倒不是他要充什麼英雄，而是男人的本能反應。

劉娟正呆呆地在院子裡坐著，就聽見外頭似乎有車開了過來，接著他就聽見了車門打開的聲音，剛站起來，就聽見了外頭的敲門聲，過去開了門，就看見盛昱龍站在外頭，陶然怯怯地跟在後頭，了一聲“媽”。

劉娟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問：“說清楚了？”

“大嫂……”再這個稱呼，盛昱龍都有些不自然，果不其然，劉娟冷笑一聲：“大嫂？我是誰的大嫂，你的？你是什麼份，你心裡真的清楚麼？”

“我想跟你談談。”盛昱龍開門見山地說。

他是見慣了大世面的，什麼人都見過，什麼場面都經歷過，也知道這時候跟劉娟講道理，對方就聽不進去，所以也不客氣，態度反而有些強：“大嫂再怨恨我，也總要跟我談一下吧？”

他說完回頭看了陶然一眼，說：“你去車上等著。”

他說著就進了門，劉娟看了陶然一眼，隨即就跟了過來，劉娟也沒進屋子，在院子裡說：“就在這說吧，你要說什麼？”

“我跟陶然的事，嫂子都知道了吧？”

劉娟忍不住心中怒氣，冷笑道：“老六，我可真是小看了你。我以為你知道了以後，會臊得再也沒臉登我家的門，沒想到你竟然還敢來，還敢跟我說這些。我跟你大哥是怎麼待你的，你怎麼能……怎麼能乾出這種事……”劉娟自己都覺得有些於啟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真是瞎了眼。”

“是我對不起大哥還有大嫂，陶然是我追的，錯也是我犯的，但我對陶然也是真心實意的，他年紀小，不經事，希大嫂不要為難他……”

“真心實意？”劉娟簡直要氣瘋了，臉通紅，“你怎麼能……”這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當著的面說出真心實意這種話。劉娟氣急，轉看了看，拎起牆邊的晾桿就朝盛昱龍上打，盛昱龍隻本能地了一下，卻還是結結實實挨了一桿子，那晾桿是樹枝做的，直接被打了兩斷，盛昱龍還沒說什麼，一直在門口的陶然卻跑進來了，急紅了眼，說：“媽你別打他，別打他……”

劉娟一看心更氣，反手就要打陶然，卻被盛昱龍給攔住了，說：“嫂子要出氣，打死我都行，別打他，他一小孩子，責任不在他。”

劉娟恨盛昱龍，眼下卻更恨不爭氣的陶然，扔了手裡的子，劈頭就給了陶然頭上一下，然後用力把他扯了過來：“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陶然紅著臉對盛昱龍喊說：“你走吧，不用管我。”

劉娟也指著盛昱龍說：“你滾，滾！”

眼下再說也是無益，只是火上澆油而已。盛昱龍說：“我走可以，大嫂不要為難陶然，不然我會帶他走的，大嫂該了解我。”

這分明就是威脅了，但劉娟竟有了畏懼之心，說：“你真不是人，真該讓你大哥打斷你的！”

等到盛昱龍走出去之後，劉娟立馬關上了大門，回頭看陶然，陶然蹲在地上，垂著頭一語不發。

劉娟說：“真好，真好，你們……”

“其實他說的不是真的，”陶然抬起頭來，看著劉娟說，“不是他追的我，是我追的他。”

同一個，兩種說法，不過都是為了保護對方。盛昱龍說的是事實，也是想把責任都攬過來，陶然卻覺得，或許把源頭指向他更好一些。兒子自己走錯了路，總比好好的兒子被拐好一些，因為前一種還有原諒的可能，後一種簡直是一生一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