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喇叭裡的聲音更清楚了， 他們這裡的人一大半都還沒有搬，如今全都拖家帶口地跑出來了。一個人驚慌就會帶一群人驚慌，大家彼此影響， 都仿佛洪水已經來了一般。有一戶人家男人可能不在家， 一個人抱了兩個孩子，一個三四歲的， 一個還不到一歲的樣子，孩子哭， 大人又慌， 那人便有些力不從心， 孩子差點從懷裡掉下來。陶然掙了劉娟的手，跑過去說：“我幫你。”

可能是太驚慌了，那人也沒有拒絕， 隻激地說了聲“謝謝”。陶然抱著較小的那個孩子，那孩子摟著他的脖子，溫熱的臉頰著的他的耳朵。陶然將他抱得更，回頭看了一眼長明縣的主乾道， 只看到除了奔跑的人，便是不到頭的水。

越往北地勢越高，地上的水也越來越淺， 大家的腳步也都慢了下來。因為外頭還在下大雨，地上水又多，大家全都了。陶然卻沒覺得冷，隻覺得都是繃的。他回頭去找劉娟， 卻發現劉娟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他心裡一下子驚慌起來，正不知所措的時候，看到劉娟從後面慢慢趕了上來，同路的還有那個孩子的母親。

他剛才太張了，都不知道自己跑那麼快。他看了看懷裡的孩子，那孩子已經不哭了，隻僅僅摟著他的脖子，怔怔地看著他媽媽。

他們趕到中學裡頭，裡頭的人比他們中午離開的時候多多了，還來了很多武警兵。陶然將那孩子給了他母親，他母親千恩萬謝地領著孩子去了，劉娟著氣問：“你還好吧？”

陶然著氣點點頭。他們出來的太急，雨都沒有穿，如今都了落湯，冷的很。陶然他二舅翻出兩服來，遞給了陶然和劉娟：“換上吧，別凍著了。”

很多人都在教室裡換服，大家都忘了避忌。陶然背著人了上的服，換上了乾服，服是他二舅的，他穿有點大。劉娟是人，沒敢，隻披了外套在上。蹲下來跟陶然他姥姥說話，老人家了的臉，沒說話。

大家都在關心洪水有沒有蔓延過來的消息，過了一會傳了消息過來，原來是魯河大堤破了好幾個口子，政府怕守不住，所以才急讓大家撤離，如今已經堵上了。虛驚一場，大家卻都很慶幸。

“咱們這肯定沒事，好歹也是縣城，淹一般也淹鄉下。”

“我也這麼覺得，今年發生洪澇災害的地方那麼多，誰聽說哪個城市淹了。”

“政府想最大程度降低損失，謹慎一點也是應該的，大家得配合。”

大家七八舌地在教室裡議論，忽然有人喊了一句：“這雨好像要停了！”

大家紛紛對偶朝窗外看，雨勢果然小了很多，也不知道是誰帶頭鼓了掌，但不一會大家全都鼓起掌來，都很興，即便是短暫的雨停，對於這些人來說也是一份暫時的藉。

政府部門來了人，說大堤人手不夠，要求所有青壯力都去大壩幫個忙。大概都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大部分人都踴躍去了，家裡也很有人阻攔。陶然他大舅二舅也去了，外頭的雨好像小了一些，陶然穿著他姥姥給他的雨穿過場，去食堂領飯。

當地有關部門在食堂為前來避難的老百姓免費提供吃食，每人一份菜一份湯，因為算不上好吃，也沒人多領，家裡有幾口就要幾份。倒是發放的礦泉水很多人幾瓶幾瓶地拿，不一會就搶了。

陶然的姥姥一點都吃不下，老人家太擔心了，見過洪水的厲害，因此更加心存畏懼。陶然和劉娟也隻吃了兩口，劉娟說：“家裡還有很多值錢的東西沒帶出來呢，可千萬不要發大水。”

陶然聞言看了看外頭的天，雨雖然小了，但烏雲布，看的人心裡沉沉的。他在這時候突然想起陶建國和盛昱龍來，覺得自己不安而驚慌，如果有他們兩個其中一個在就好了。

陶建國在家裡著急的不行，他再給陶然他三家打電話，已經沒人接了。這是生死大事，還事關他的媳婦和兒子，他哪能坐得住，就跟盛昱龍說了一聲：“我去縣裡看看他們，跟你說一聲，往我們這打電話要是沒打通你也不用擔心。”

盛昱龍說：“你瘸著個還往哪去。要真像你擔心的那樣，你去了能幹什麼。”

“別說瘸著了，我就是殘廢了，爬也得爬回去看看啊，不然我心裡實在擔心。你放心，我覺得肯定沒事。”

陶建國只是有些擔心，對於長明縣是否會被淹，他其實並不確定，所以並沒有那種畏懼。但是盛昱龍和他當年都是參加過搶險的人，洪水來了有多可怕，他們都是親眼見識過的，盛昱龍覺得這事可大可小，要真大了，可就要命了。

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周芳問他：“你要去哪？”

“我要去長明縣。”

周芳並不知道洪水的厲害，安坐在家中，也不知道長明縣的況，不擔心盛昱龍去了會危險，而是擔心盛昱龍的：“你瘸著往哪跑？”

“我沒事。”盛昱龍說著就坐在床沿上，彎腰去解他上的繃帶和石膏。周芳都嚇傻了，拉住他問：“你幹什麼啊，瘋了？！”

盛昱龍臉上微微出窘迫的神，說：“其實我傷沒那麼重，沒斷。”

周芳愣了一下：“沒斷？”

“我是出了車禍，但沒斷，就是點傷。”

盛昱龍將石膏拆了，周芳才發現他裡頭包了一層紗布，小可能被石膏裹久了，有些和味道，上有些傷，已經結疤。周芳說：“你這是……沒斷你打什麼石膏，你為什麼還說你斷了？”

“我說我斷了麼？”盛昱龍說，“你記差了，我隻說我傷了，這不就是傷了。”

“……”周芳有些迷了，“沒說麼？”

“沒說。”盛昱龍說著便站了起來，活了一下，說，“不跟你多說了，我得趕走。”

他說著便拿了條子套上，然後拿了一件外套就朝外頭走。周芳都來不及計較他裝瘸的事，趕忙說：“你穿件雨，比打傘強。”

左阿姨已經遞了雨過來，詫異地看著盛昱龍的兩條。盛昱龍說：“我走了。”

他說著就出了門，外頭雨不大，他就沒穿雨，就頂在頭頂快步朝街道跑去。他跑到主乾道攔車的時候，梁東和余和平坐在車裡從他面前駛過，他覺得余和平看著面，就朝車子看了一眼，余和平的視線從他上移過去，面上平靜無波。車子消失在雨霧裡面，盛昱龍攔了一輛出租車，說：“去長明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