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離趕到議事堂的時候，里頭肅穆的站著一堆大臣，都面凝重，微微頷首便算作打了招呼。

　沈允沐坐在右座喝茶，臉上是一種淡然的鎮靜。

　他看見沈君離進來，也只是抬高眉眼晃了一眼，并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議事堂里沒人說話，外頭突然躁起來，皇上面沉重的快步從偏門走到上座，渾散發出一種抑的氣息。

　還沒等行禮，皇上大手一揮：“不必多禮了，虞將軍，人是在虞府抓到的，你來說！”

　虞南晟心底一沉，朝前走了兩步：“回皇上的話，人的確是在虞府被虞家軍統領親手逮住的，原本以為是奔著虞府來的，沒想到張夫人看出來了這是張家的下人，這才送到刑部，供出了張大人之死是……”

　虞南晟停頓了一下，瞄了一眼皇上的臉。

　皇上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在心里微微嘆口氣，接著道：“說張大人之死，是太子指示的。”

　“混賬！”

　皇上拍案而起，嚇得一眾大臣齊聲跪下：“皇上息怒啊。”

　沈允沐恰到好的而出，他是最有實權的皇子，說話的分量自然不同：“父王，兒臣覺得，應該將大哥請來當面對質，比較好。”

　皇上面鐵青，沉的目掃過下方的每一個人。

　“有什麼好對質的？難不他還能直言不諱的承認確實是他做的？！”皇上氣得臉紅。

　沈君離瞧著皇上的臉有些不太對勁。

　因著是指證太子，第一個坐不住的便是皇后。

　出了這樣的事，皇后早早的便指了人到議事堂探聽消息，一聽見虞南晟說到太子，那個小太監便火急火燎的直奔鸞宮。

　皇后聽完那個小太監磕磕的陳述，眼神狠的冷下來：“真是好手段。”

　繡綺攙扶著皇后：“娘娘，您可要想想辦法啊。”

　“想什麼辦法？！議事堂現在的形你都聽到了！本宮是太子的嫡母！皇上沒有遷怒本宮已經是萬幸了！本宮真是失算啊，這麼快便手了！”皇后冷笑兩聲，看見那個還蜷在地上的小太監，狠聲道，“滾下去！”

　小太監連滾帶爬的沖出鸞宮，皇后了眉心：“繡綺……安貴人還算安分麼？”

　繡綺點點頭：“是，安貴人承蒙娘娘舉薦，做了皇上的寵妃，也一直都聽從娘娘的安排，很是安分。”

　“皇上的子，陳太醫那邊都曉得怎麼做麼？”

　繡綺把聲音低：“娘娘放心，鄭大人是醫家里的老手了，自然曉得怎麼讓皇上看上去強健有力。”

　皇后沉悶的應了一聲。

　大約半年前，皇后便有了扶太子協力聽政的心思了，可是皇上牢牢把握著大權，一點要放手出來的意思也沒有。

　皇后不皇上，當年嫁過去也不過是因為父母之命妁之言。

　更這江山天下，著富貴權勢。

　于是便了慢慢掏空皇上里的想法，皇后是個打定主意便會手的人。

　如今在太醫院做事的是的娘家妹夫鄭煜，掏空皇上的事，鄭家也不開干系，藥催，人在懷，皇上的早就不行了。

　若是沒有外界更多的刺激，頂多再有半年，皇上就不可能再這樣日夜的理政事了，到時候想不出權利，纏綿病榻，也不是他說了算的了。

　這樣的打算是好的，皇上被累垮，太子便有了理由去到政治上的事，只是皇后沒有想到，居然有人背后給了太子這麼一記猛刀子。

　皇上被這樣刺激，太子協政的事，沒有指了。

　皇后氣得心口疼，半年辛苦付諸東流，白白為他人做了嫁！

　還沒等這口氣緩過來，又有小太監一路狂奔著跪到皇后跟前來，大著氣道：“皇……皇后娘娘，出事了！”

　“還能出什麼事？”皇后厲聲呵斥，“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

　那個小太監說話都帶了哭腔：“皇后娘娘，您快去瞧瞧吧，皇上……皇上他……”

　“皇上怎麼了？”皇后從臥榻上坐起，繡綺扶著皇后穿好鞋子站起來，快步走到那個小太監跟前，“快說！”

　那個小太監渾在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繡綺訓斥道：“皇后娘娘問話要大聲回話！腦袋不想要了嗎！”

　小太監哭著喊出來：“皇上在議事堂……吐了！”

　吐了？！

　皇后猛地朝后倒了一步，雙眼發黑，了了！全都了！

　“衡親王裕親王呢？！”繡綺追問道。

　“都在呢，大臣們也都在，全都守在議事堂，誰也不許走呢！”小太監說完這句話，抖得更加厲害。

　皇后卻再沒有了聽他說下去的心思。

　皇上今天沒事還好，若是出了事，一個虞南晟和沈君離，一個沈允沐，不管哪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

　“通知淑妃，安排各宮嬪妃侍疾，本宮先去一趟敬慈宮！”皇后被繡綺攙扶著便往敬慈宮而去。

　因為皇上出了事，闔宮不安，人心惶惶，太后宮里也不平靜。

　皇后趕到敬慈宮的時候，柳安姑姑早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皇后娘娘，快請進。”柳安姑姑在宮里幾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如今也是沒有了平日了謹慎肅穆，臉上的焦灼之掩都掩不住。

　聽到皇上吐了，太后更是火急攻心，猛地這麼一站起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如今敬慈宮里里外外的忙一團，太后這才剛剛醒了過來。

　皇后來的正是時候，屏退了所有人，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兩對主仆。

　敦肅看著皇后，雖然氣息已經虛弱，可是太后的眼睛卻還是在燭照耀下顯得亮晶晶的：“皇后來了。”

　“是，母后不好，怎麼還這樣火氣大？傷了子可怎麼好？”皇后淡淡的說一句。

　敦肅想笑兩聲，卻一下子牽扯著咳嗽起來，柳安姑姑一邊給太后順氣一邊勸誡：“太后您可千萬別再怒了啊！”

　敦肅緩過氣來，語氣難掩疲憊：“哀家這副子，早就已經不中用了。哀家這輩子已經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了，還怕什麼？！”

　“倒是皇后。”太后的目鎖在皇后的臉，“如今，你可是稱心如意了？！”

　皇后神淡淡，看不出什麼波：“母后這個什麼意思？臣妾不明白。”

　“皇后不明白嗎？”敦肅呵呵笑起來，頗有些無奈，“哀家沒有多時日了，哀家知道，后宮是你皇后一個人的天下，從前是，現在也是，玉貴妃當年的死，哀家和皇上都沒有去追究什麼，終不過是玉貴妃自己命苦，沒有一個有權勢的娘家，沈允沐那個孩子，小時候還是個溫潤可的，玉貴妃走后，哀家是看著他如何一年一年被如今這個樣子的！”

　“皇后，他十三歲出征昌云國的事，不得你從中助力吧？”敦肅冷漠說道，“那孩子命大，沒有死在戰場上，皇后憾嗎？”

　皇后目閃爍，攢了手中的繡帕：“母后糊涂了，裕親王上戰場是自己求著去的，和臣妾又有什麼關系？”

　“混賬東西。”敦肅低聲責罵一句，出手直指皇后，“你要在后宮如何翻天覆地，哀家不管，哀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年，陳貴人死了，你抱了天佑做太子，哀家也并沒有從中作梗！可是你永遠不知足！你如今……連你的丈夫都不放過嗎！”

　皇后的瞳孔猛地一。

　丈夫？

　這個坐擁江山，三宮六院的男人，是的丈夫嗎？

　除了皇后的尊榮以外，他給過一個丈夫該給的寵嗎？

　皇后的目迷離的越過太后，瞧向太后后的那盞夜燈，的聲音帶上了一自己察覺不出的落寞：“臣妾很知足，臣妾只是想把屬于自己的東西牢牢把握住，臣妾沒有做錯什麼。還請母后好好保重，不要再勞心勞神，皇上那邊，還等著臣妾去侍疾。臣妾……先行告退了。”

　皇后站起來，對著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繡綺攙扶起皇后，準備離開。

　敦肅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對著皇后的背影道：“你的野心！遲早會害了所有人！皇后！”

　皇后的腳步一頓，可是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敬慈宮。

　這條路，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回頭路，者為王敗者寇，這個道理，十七的時候，就明白了。

　敦肅喊完這句話，像是掏空了里的最后一力氣，柳安將太后抱住，扶著躺下，聲音里面已經帶了些許哭腔：“太后……您……千萬保重自己的子啊。”

　敦肅拍了拍柳安的手：“你跟著我，多年了，柳安。”

　柳安聲道：“回太后的話，打從府上，奴婢就一直伺候您，已經四十多年了。”

　四十多年了。

　敦肅微微點點頭，不知沉浸在怎樣的回憶里，許久才回過神來，輕聲嘆口氣：“哀家瞧著，彌夏，要了，你跟著哀家，若有宮那一日，你只怕也……哎，明日，你收拾東西，趁著哀家說話還有用，你出宮吧。”

　柳安聞言，撲通一聲跪在了太后床前，以頭點地：“太后何出此言！當年若不是您救下奴婢，奴婢早就沒命了！奴婢的命是您給的，哪怕是即可便死了，也要擋在您的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