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的話，老奴接下來自是回到居所。」領頭的龔嬤嬤雖笑得和氣，卻著幾分傲氣。

檀悠悠不好意思地道：「我還以為二位是要拿這個去到老夫人靈前，向老人家稟告，以告的在天之靈，請安心呢。」

龔嬤嬤愣住：「拿去老夫人靈前稟告？」

檀悠悠訝然：「難道不是嗎？總不能拿去主院呀。或者二位是要……拿著這個回去居所珍藏？」

「珍藏？」那兩位嬤嬤對視一眼，沉著臉道：「看來是不知道咱們的份。」

「願聞其詳。」檀悠悠看二人臉不好看，趕一人塞了個紅彤彤的大橘子：「別客氣，咱們慢慢聊。」

「老奴二人出自宗人府。」龔嬤嬤沒拒絕的橘子，眼神稍許溫和了些：「不知有否聽說過宗人府？」

「我讀書，夫君也沒告訴過我。」檀悠悠十分誠懇：「請嬤嬤教我。」

當然知道，宗人府就是管理皇族宗室事務的地方，什麼皇族子弟的婚喪嫁娶、出生記錄承爵、賞罰瑣事都是他們在管，可以說是一個不能輕易得罪的地方。

但這些只是表面信息，宗人府的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這樣盡職盡責地摻雜的私事，還得深挖細挖。

「原來如此。」另一位何嬤嬤道：「裴公子嚴肅不說話，這也怪不得你。這件事，說來可就話長了。」

檀悠悠趕給柳枝、蓮枝使眼，一起上前把這兩位嬤嬤扶了在火盆邊的椅子上坐下，一人一杯好茶，再送上些從檀家帶來的味糕點：「咱們可以慢慢聊啊。」

何嬤嬤見龔嬤嬤點了頭，這才坐下來：「知道安樂侯府是宗室麼？」

「知道，出嫁之前家父提過。」檀悠悠坐得筆直，乖巧地將兩隻手放在膝蓋上，小鹿眼忽閃忽閃地看著龔、何二人，像個認真學習的好學生。

何嬤嬤道：「但凡宗室婚喪嫁娶，宗人府總要派人前去主持禮儀大局，有那父母長輩離世或病重不能視事的，還要幫著持。安樂侯夫人早逝，安樂侯久病，公子年輕，是以宗人令壽王爺遣我二人前來持此事。」

龔嬤嬤接過話頭：「宗室娶妻，貞潔第一，元帕雖不必呈給府上長輩過目，卻不能了規矩。如今禮，我二人自會寫信回京由宗人府文書將這樁婚事記錄在冊，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檀悠悠笑道：「都怪夫君不早些和我說清楚，險些慢待貴客。」

「客氣。」龔、何二人並不久留，很快就離開了。

「小姐，們來頭好大！」柳枝有些害怕，小同知家的小丫鬟在此之前，從未近距離接過這樣的人。

檀悠悠有氣無力地癱在椅子上不想。

看裴融昨天對這二人毫沒在怕的，反倒是這二人有些怵他，就以為不是什麼重要角。

誰能想得到，人家竟然是宗人府派來盯他們的呢？換句話說，就是上頭那位不放心，派來盯梢的。

就連元帕這樣私的事都這樣盯著，說明以後的日子想要過得舒坦，怕是沒那麼容易。

是太傻太天真，信了檀同知鬼話，低估了安樂侯府的水深火熱，還以為一個過氣的破落戶，最多也就那樣兒了。

又想著裴融有錢大方，又能搭上福王世子，想來不會差到哪裡去，應該不會影響好吃好喝好睡，誰能想到呢？

「吃虧了！吃虧了！」檀悠悠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句話。好比籠中鳥啊，一朝嫁人失自由……又想到男害人，貪財要不得，如果裴融又丑又窮，肯定撒潑打滾也不要。

「姑爺回來了。」柳枝提醒。

已對未來失去憧憬的檀悠悠眼珠子都沒一下，照舊癱著，並不想搭理把帶沼澤、無法自拔的裴某人。

裴融低咳一聲，皺起眉頭盯著檀悠悠的姿勢看。

兩隻手懶懶散散地搭在扶手上，兩條長長著，整個人就像被了脊梁骨似的癱在椅子上一不，實在毫無坐相，不統！

柳枝看到裴融的表由平靜變嚴肅，再由嚴肅變嚴厲，心臟便是「咚咚咚」一番跳，悄悄地用力去檀悠悠，見沒反應，索湊到耳邊大聲道：「小姐！姑爺回來了！」

「我沒聾，也沒瞎。」檀悠悠過了好半天才有氣無力地抬眼看向裴融：「龔嬤嬤、何嬤嬤剛才來收元帕，問我知不知道宗人府。」

裴融神一頓，淡淡地道：「你們出去。」

「哦。」檀悠悠站起來，跟著柳枝、蓮枝往外走，經過架時不忘順走的銀鼠皮大紅披風——這天怪冷的，天塌下來也不能委屈自個兒。

「我說的是柳枝和蓮枝，不是你。」裴融輕輕呼出一口氣，見檀悠悠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垂著眼睛輕聲道：「悠悠，你留下。」

終於願意「悠悠」了，卻是在這樣的況下。

險狡詐的裴某人！檀悠悠悲從中來，柳枝沒說錯，的命果然好苦啊！後悔還來得及不？

裴融關上門，高挑健壯的擋住檀悠悠的去路：「宗人府出現在這裡，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想太多。」

檀悠悠垂著眼睛，聲線平直毫無波：「我沒想。我只是在想，稍後回家吃什麼。想來我爹和姨娘，還有太太，一定是我想吃什麼就給我做什麼，哪怕就是花掉家裡許多錢也在所不惜。」

裴融生生聽出了一種「最後一頓，吃飽好上路」的悲涼。

看著檀悠悠低垂的眼簾，微癟的，他的心頓時變得很差，想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屋裡寂靜一片，唯有炭火偶爾發出「噼啪」之聲。

裴融的眼神漸漸變得淡漠，卻見檀悠悠抬起眼來看著他，委委屈屈地道：「夫君，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害我險些把們當家裡的尋常僕婦。多虧我日常待人謙遜有禮，不然就把人給得罪了，闖禍了！帶累你和家裡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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