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份粥、十來個菜裝在漂亮緻的細白瓷中，紅白青綠各間雜，形俱佳，天然純粹的食香氣沖淡了屋裡的頹敗陳腐之味，是這般看著嗅著，就已讓人食指大。

檀悠悠期待地注視著安樂侯，希得到哪怕一點點誇讚，然而人家本沒理，慢吞吞地坐下后就不了。

楊表哥倒是誇了一句：「這菜可真富，香味俱全，弟媳賢惠能幹，向你有福了！」

裴融默默地看了檀悠悠一眼，淡淡一笑：「的廚藝是極好的。」

「真的嗎？那我必須嘗嘗。姑父，怎麼辦？侄兒等不及了！」楊表哥把臉湊到安樂侯面前，討好賣乖，也是打圓場。

「那就吃！」安樂侯終於拿起筷子。

「公爹，兒媳不知您口味好，是以做了三品粥，一品是鮮蝦粥，用最新鮮的蝦配上江南今秋的晚稻，佐以銀須薑、冬菇末、白菜粒、豬裡脊末、竹鹽，口味鮮甜微咸……」

檀悠悠邊說邊觀察安樂侯的表，試圖看出他是否喜歡鮮蝦粥，然而安樂侯臉上的皺紋太多太深，又是耷拉著眉眼的，看不出他的意思，於是繼續介紹。

「另一品粥是青菜粥，用的是冰雪浸過的甜青菜、江南的晚稻、牛末、蘿蔔粒、薑，口味清淡微咸……還有一品是白粥……」

檀悠悠說到這裡，就見安樂侯飛快地瞅了一眼，眼神非常不友好，同時皺紋變得更深了。

好的，不喜歡白粥，而且是深惡痛絕。檀悠悠心裡有了數，問道：「公爹想喝什麼粥呢？還是每樣都嘗嘗？」

話音剛落，已經分別盛了一碗粥遞到安樂侯面前，甜甜笑道：「桌上的菜，甜咸生鮮酸辣都有，公爹喜歡吃什麼，兒媳幫您取。」

安樂侯不說話，沉默地看著那兩碗粥。

楊表哥卻是饞了，手去端青菜粥：「記得姑父不喜歡吃這個，賞給侄兒唄，侄兒昨夜替向表弟擋了許多酒，肚裡一直著不舒坦，就需要一碗青菜粥。」

「啪」的一聲響，安樂侯按住楊表哥的爪子，淡淡地道：「你吃白粥！」

柳枝頓時慌了，本沒做白粥啊！五小姐為了討好公爹，瞎吹牛湊出三品粥，這回可好，怎麼辦？要不就由自己承擔這個責任，說是裝盒的時候忘了吧。

柳枝正要站出來，就被檀悠悠摁住了。

「表哥，給您盛白粥？」檀悠悠笑著，假裝無意地把鮮蝦粥往前推了推。

「有好吃的，誰耐煩吃那寡淡無味的白粥？給我盛一碗鮮蝦粥！」楊慕飛接了蝦粥才假意問道：「看我，也沒問問，粥做得有多的吧？」

「自然是有的，管飽。」檀悠悠轉頭看向裴融，特意放聲音：「夫君，您吃什麼？」

「一樣一碗。」裴融口裡答的話，眼睛卻看著安樂侯，神微微張。

檀悠悠從善如流，又應楊慕飛的要求，再給他盛了一碗鮮蝦粥。

「姑父，您快請啊，我，就等著您發話呢！」楊慕飛催個不停，安樂侯終於嘗了一口鮮蝦粥。

檀悠悠明了，張有福說的沒錯，安樂侯確實喜歡這一口。那個廚娘居心不良，有意誤導。

然而只有青菜粥、鮮蝦粥兩手都抓好才能平安過關，不然安樂侯這模樣，只怕遞上鮮蝦粥，他肯定會說病人吃什麼蝦，他要吃的是菜粥；若奉上青菜粥，他肯定又要說喜歡吃蝦粥。

至於白粥，純屬故意堵安樂侯的。作為曾經的資深老病號，深深地恨著寡淡無味的白粥！

「好吃！鮮得舌頭都掉下來了，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粥，稠度剛好，口既化，卻又飽含米的香味，蝦仁是甜的，白菜也是甜的，薑提香避腥，一切剛剛好！」

楊慕飛誇得太過分，使得檀悠悠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端錯了別人的鍋。

安樂侯面無表地吃著鮮蝦粥，一口又一口，至於桌上的菜肴，他只了兩口涼拌蘿蔔，別的一概沒。

吃完鮮蝦粥，檀悠悠以為結束了，卻又見安樂侯端起了青菜粥，還是一口又一口，面無表地吃。

不是說常年多病，食多餐嗎？一口氣吃下兩碗粥，萬一撐壞了請大夫，一定會怪的吧？這可不行！檀悠悠輕輕了裴融的背一下。

裴融的不控制地彈了一下，鎮定下來抬頭看，眼神就很嚴厲了。

檀悠悠很小聲地道：「吃太多了，勸勸？」

裴融的眼神和下來，低咳一聲，制止安樂侯：「父親，大夫讓您食多餐，差不多了。」

安樂侯放下湯匙，起眼皮子直愣愣地看向裴融，眼神頗不友好，配著那皺的皮，耷拉的角，一張法國鬥牛犬的臉突然出現在檀悠悠的腦海里。

罪過罪過，怎能拿長輩的臉和鬥牛犬的臉相提並論呢？檀悠悠趕懺悔，然而鬥牛犬在的腦海中頑固地賴著不走，而且和安樂侯越來越重合。

不行了！檀悠悠借口都來不及找，快步走出房門，找個無人的角落安心調整面部表。

還沒調整好表，就聽見後傳來男人的腳步聲，想想也該是裴融。

檀悠悠趕抓起帕子往眼角一，帕角浸過的生薑立時辣得眼淚汪汪。

「怎麼了？」低沉悅耳的男低音，果然是裴融。

「沒什麼。」檀悠悠飛快去眼淚，出一個皺的笑，喵的，辣死姐姐了！這武好用到過分！

「怎麼哭了？」

「沒哭。」檀悠悠眨眨漉漉的大眼睛：「是風太大，沙子掉眼裡了。」

裴融靜靜地注視片刻，大發善心地抬手在發頂拍了兩下：「好了就進去，出來太久不好。」

檀悠悠悄悄給了裴融四分之三個白眼。

這沒趣的男人！拍的發頂就像拍狗頭！而且那麼用力！有這麼哄媳婦的麼？頭殺在哪裡？

還有，那麼經典的臺詞！為啥就是不肯配合說一句：「我幫你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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