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中有人用異邦語言喊了一句，男人以同樣的語言回之，喊話的人笑著擺擺手隨隊伍走了。

看熱鬧的百姓大多數追著異邦人的隊伍跑，也有一部分人好奇看著走過來的男人。

男人高長，姿拔，哪怕能看出不是年輕人了，也不得不承認是個男子。

“和咱大周人真像啊。”人羣中有人慨。

男人神驚喜, 拍了猶如泥塑的林氏一下：“婉晴，真的是你？”

林氏如夢初醒，抓住男人手腕哭起來：“大哥，我還以爲你出事了！”

男人正是程樹的父親程志遠，林氏的義兄。程樹三歲時他便出門遠遊，剛開始每隔幾年還回來一趟, 可這四五年來別說人回來，就連信都沒有一封。

林氏暗暗擔心義兄出事了，老夫人暗暗擔心義子出事了, 各自悄悄派了人去他信上提過的一些地方去找，可誰都不敢挑明瞭討論。彷彿只要不說，那個熱忱灑的人終有一日會回來。

義兄真的回來了！

林氏眼淚刷刷直流。

“婉晴你別哭啊，我一點事都沒，好著呢。”

“好著呢？”林氏重複。

程志遠笑出一口白牙，

還拍了拍口：“特別好！”

林氏神突然變得猙獰，手往腰間去。

程志遠一見這作，條件反就跑。

這麼過年過去，婉晴竟然還一言不合就鞭子。

林氏自然了個空，拔便追：“特別好？有本事伱別跑！”

留下林好目瞪口呆，承著無數好奇的目。

剛剛兄妹重逢的人場面是不是消失得太快了一點兒？

將軍府中一片忙，卻是喜悅的忙。

林氏追了一路，急著冷笑：“我還以爲大哥連家門都不認得了。”

老夫人眼眶泛紅, 數落兒：“多大的人了, 脾氣說來就來。”

“母親，您是沒聽見, 大哥說他這幾年好著呢, 特別好！”林氏咬牙道。

老夫人衝義子出和藹的笑容：“志遠這幾年過得特別好, 我就放心了。”

程志遠眼角一下。

義母的手要是不去柺杖，他就信了。

識時務者爲俊傑，程志遠撲通跪下了：“不孝子讓您擔心了，這幾年孩兒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日夜想著您與義父啊！”

“既如此，怎麼人不回來，也沒有個隻言片語捎回來？”老夫人聲音聽著還算溫和，努力剋制著用柺杖義子幾下的衝。

程志遠慚愧道：“孩兒出海去了，隔著汪洋大海實在聯繫不便，也曾託人幫忙送信，只是後來沒見過那人回返。義母沒收到信的話，許是那人出事了……”

做海上生意能攫取巨利不假，可風險也大，先不說人禍，就是大海的威力都不知道令多人葬海底。

巨大的利益伴隨的從來是巨大的風險。

老夫人聽義子講了海外的事，嘆了口氣：“人平安就好。”

“義父不在家嗎？”

這話一出，場面一靜。

程志遠看看老夫人, 再看看林氏。

剛剛兇神惡煞的林氏紅著眼，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程志遠心頭一沉，聲音帶了抖：“義父呢？”

老夫人垂眸下涌上來的水，平靜道：“你義父過世了。”

“過世？”程志遠一臉不敢置信，未曾察覺眼淚就流了下來，“怎麼會……怎麼會？”

老夫人看起來越發平靜，溫聲寬義子：“生老病死誰都免不了，你義父是病逝的，過世時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不算短壽。”

“孩兒沒能給義父送終啊！”程志遠砰砰磕著響頭，邊磕邊哭。

林氏了脣想勸，被老夫人搖頭制止。

有些緒，發泄出來反而好些。

這樣由著程志遠痛哭一通，老夫人才道：“快起來吧，要是你義父知道你這個樣子，非你不可。”

“要是義父還能我就好了。”程志遠眼淚又掉了下來。

記憶中，義父揍過他兩次。一次是他拖著不想娶妻，被義父揍了，罵他不孝，對不住把他託付給義父的親爹。再有一次，就是他決定遠遊的時候，義父痛毆了他一頓，罵他對樹兒狠心。

揍過他，還是放他走了。

程志遠雙手捂著臉，無聲痛哭。

門口有靜傳來，響起侍的通傳聲：“公子回來了。”

程志遠哭聲一滯，僵在原地遲遲沒有作。

他當然知道丫鬟口中的“公子”是誰。

這個漂洋過海闖的漢子，從回到家後眼窩就淺得藏不住眼淚，也沒勇氣回頭看他的兒子。

樹兒肯定怨著他。

程樹定定看了跪在地上的男人背影一瞬，狐疑看向老夫人。

祖母打發人報信說他爹回來了，讓他趕回家，這個跪著的人……就是他爹嗎？

他爹怎麼聽到他回來了也不回頭？

程樹回想著他一路跑回家的心變化，從一開始的震驚到激，到小小的怨氣，再到現在的茫然。

他爹該不會在外面養了一堆孩子，所以覺得沒臉見他？

有了這個猜測後，程樹繃了臉皮。

老夫人看不過去，咳嗽一聲：“志遠，樹兒回來了，你別顧著哭了。”

程志遠緩緩轉過了。

沒轉前，他心起伏糾結，可當看到那個與自己神似的青年，便再忍不住站起來，快走幾步來到程樹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樹兒！”程志遠喊了一聲。

程樹是個開朗寬厚的子，看著額頭紅腫涕淚加的父親心裡的火氣不覺就消了，猶豫一瞬，喊了一聲爹。

“哎。 ”程志遠一張臉立刻笑了花，用力拍著兒子肩膀，“都長這麼大，這麼高了。”

程樹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您上次回來都是八年前了，我當然長高了。”

程志遠神一暗，嘆道：“是爹對不住你。”

“那您這次回來還走嗎？”程樹說不清什麼心理，口問了一句。

程志遠看老夫人與林氏一眼，有些心虛道：“這次會多住些日子。”

程樹皮笑不笑：“您是不是在外頭安家了，每次回來沒多久就走？要兒子說，不如把妻兒都接進京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