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雪城城主府。

軒轅燁聞了安神香，暫時平靜下來。祁寧遠盤膝坐在地牢口，也不敢閉上眼睛，一直看著軒轅燁，因為他隨時可能會再次發狂。

上淩送了飯菜給蕭星寒和穆妍之後，就去找了晉連城。他本來以為他會暴打晉連城，將他罵得狗淋頭，可是他抬起的手有些無力，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樣的事是冇有意義的，泄憤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最後，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晉連城，說了一句：“穆霖一定會活著回來，到最後，我們都會比你活得更好。”話落就出去巡查朔雪城的守衛了，那是穆霖曾經負責的。

晉連城虛弱，臉蒼白地躺在那裡，半晌苦笑了一聲，喃喃地說：“心裡怎麼這麼難呢……”

而蕭星寒和穆妍這邊，當穆妍說出的猜測之後，氣氛陷了久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諶寂神難看地說：“年時，我曾問過我的祖父，為何雙胎一定要被送走一個，祖父說的不是他不知，他說的是，等我到了他那個年紀，該知道的，就會知道了……”

很多發生過的事，聽到過的話語，當時不解其意，過了許多年，發生了更多事之後，會在某一刻，突然明白，曾經某個人對你說的某句話，裡麵藏了什麼。

諶寂現在的心很複雜，很難，甚至很痛苦。

他不願意相信穆妍說出的那種匪夷所思的猜測是事實，可是心底有個聲音在說，承認吧，事已經如此明顯了，不會有彆的可能。

最讓諶寂痛苦的，是他突然意識到一件很恐怖的事，那些骯臟的，無恥的，違背綱常的惡事，他們諶家，並不是清白的，他的祖輩，有可能一直參與其中。這幾個世而居的家族，至在他的祖父那一輩之前的掌權者，都在暗中做著見不得人的邪惡之事，為了達到一個不可說的私慾，不知曾經害死了多人，又毀了多人的人生……

諶寂的祖父當年對他說過的話，現在像個詛咒，在他腦海中迴盪。他抑製不住會去想，如果雲中島冇出事，如果所有的家族還都是那個樣子，如果他順風順水地當上了朔雪城的城主，繼承了祖輩的一切，他會不會也跟那些人一樣，最終變一個表麵道貌岸然，背地裡毒無恥的人？

這個問題的答案，諶寂不知道，因為世事冇有如果。他隻是在想，曾經必然有人不願同流合汙的吧，一定有的，但那樣的人的結局，毫無疑問，是被滅殺，因為集結起來做那件事的人，就是這片大陸，掌握著所有權力的人……

穆妍握著諶寂的手，輕輕拍了拍，歎了一口氣說：“爺爺，不要想太多，你冇有做錯什麼。”

諶寂神痛苦地搖頭：“小花兒，你不懂……”這種發現自己敬重懷唸的祖輩那樣不堪的覺，對他而言，實在是難以接。

“掌權者從來都是生殺予奪的，即便這邊冇有形國家，隻是一座城池，高高在上的王，隻把子民當做螻蟻，甚至他們自己的後代，隻要不斷了，該捨棄的，也會毫不猶豫捨棄。”穆妍輕聲說。

“現在想來，那個雙胎必須送走一個，否則會招來禍事的規矩，就是某些人為了滿足私慾，編造出來的徹頭徹尾的謊言。”諶寂說。

“是謊言，但不是假的，某些人需要嚴格踐行這個規矩，不能出現任何例外，所以假如有人壞了規矩，的確會招來禍事，不會有天災，一定會有**，掌權者用這種方式，才能將這規矩傳承下去。”穆妍說，“其實他們針對的，隻是龍胎，雙子雙，是這謊言之下附帶的害者，並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諶寂麵容苦：“怪不得……怪不得……我曾經就覺得奇怪，說是二十年後可以把送走的孩子找回來，但是我隻聽說過找回來的兒子，龍胎之中永遠都會被選擇送走的兒，再也冇有出現過，一個都冇有。我當初還傻傻地以為，是那些被送走的孩，在二十歲之前都嫁了人，不會離開們的丈夫和孩子再回到這邊來。現在想想，哪有那麼絕對呢？們的命運，從一出生開始，就是犧牲品。”

很多蛛馬跡聯絡起來，事實已經越來越明朗了。如諶寂和司徒宇這樣，雙胞胎兄弟，被送走的一個，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找回來。司徒宇之所以冇有回來是他自己的問題。但是龍胎被送走的孩，從來冇有回來過，至在雲中城覆滅之前的那些，都是這樣。

說起來晉連城跟這件事也有直接的關係，他的母親蓮心就是龍胎被送走的那個，而蓮心是幸運的，某些骯臟的事，應該是在雲中城覆滅的時候，被強行終止了。

五十多年前不隻是雲中城的覆滅，各個家族的掌權者也死了半數以上，每個家族曾經被安排做那種事的長老，也都死了。

後來天啟大陸的掌權者，到了諶寂這一輩，都還冇有接某種“傳承”，到了連策那一輩，對前人做過的事更是不得而知，都隻是在不明所以的況下，迷信地繼續踐行關於雙胎的規矩，其中最黑暗的那一部分，早已經斷了。

如果金麵男人就是軒轅風和他的孿生妹妹的孩子，足可見那些掌權者對於那樁邪惡之事，有多麼執著和瘋狂，就連自己的後代都不放過，出再尊貴，都無法倖免。

那個天宗，蕭星寒接過的，已經看到了好幾個容貌或有殘缺的人。穆妍有理由懷疑，他們可能都是龍雙胎結合生下的怪，是被強行製造出來的試驗品，而這樣的人，曾經有過多個，現在還有多個，想想就讓人骨悚然。

“我突然可以理解圓通大師，當年抓了那個人回去，為何一直冇有殺他，圓通大師對那個人的悲憫，或許就是因為他的世。”穆妍微微歎了一口氣，“他是個害者，他的父母也都是被死的，他從一出生，不僅殘缺，還見不得，不知到過何種非人的對待。試想一下，他如果是軒轅風正常娶妻生下的孩子，他本該是軒轅燁明正大的堂弟，可以跟軒轅燁一樣擁有完的容貌和，擁有安寧快樂的日子。如果他是軒轅風的妹妹正常嫁人生下的孩子，他會是軒轅燁的表弟，即便不姓軒轅，也必然會有一個很好的出，有一個截然不同的正常人生。但是這兩種份在他上重合了，同時毀滅了三個人，軒轅風自殺，他的妹妹或許也是自殺，而那個人被迫活著，承了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雖然軒轅燁是無辜的，但那個人會嫉妒軒轅燁，會恨軒轅燁，從他的角度來說，太正常了。”

“天宗的人，對那個人都很忠心，如死士一般的忠心，我想，或許是因為他們過著不像人的日子，人生的意義隻剩下仇恨，生死便也不重要了。”蕭星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

穆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舒氣，心中的那種不適，依舊存在，揮之不去。曾經就有種預，到了最後，不會有贏家，隻會悲劇收場。如今發現，其實悲劇早就開始了，在不見的地方延續了很多很多年，影甚至投在了他們的人生之上，隻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爺爺，我送您回去休息吧。”穆妍說著起，扶著諶寂往外走，“爺爺不要想太多，在這件事裡麵，我們每一個人都不了乾係。但我們冇有做錯什麼，那個人是害者，但這不是他屠殺無辜百姓的理由，也不是他可以傷害我們的理由。”

諶寂，蕭星寒，穆妍，晉連城，祁寧遠，他們的人生都因為那個不該存在的規矩，因為雲中島的覆滅，到了致命的影響。如今，這一切到了該終結的時候，錯誤，也該真正的停止下來了。

圓通大師慈悲為懷，對那個人心存悲憫，不忍殺之，最終不僅害死了自己，也導致了更多的悲劇。

但穆妍不會學圓通大師。如果那個人因為自的悲劇，複仇殺死了所有參與其中的知人，穆妍會對他說一聲佩服，支援他的行為。但那個人做的事，已經超越了仇恨的限度，他的很多行為，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因為嫉妒，因為他的私慾。不管他多痛苦，傷害無辜之人這件事，都是錯誤的，不可原諒的。

穆妍無法同，但一直覺得，如果一個人活得很痛苦，走不出來的話，最好的方式是了結自己，通過傷害無乾之人來紓解自己的痛苦，毫無道理，永遠都不值得同。

就像穆妍前世到過的某些打著抑鬱癥的名號，報複社會，因為自己到的不公待遇或者遭了苦難，就通過傷害陌生人，甚至是傷害無辜的孩子來尋找心理平衡，這種本就是變態，是瘋子。

穆妍把諶寂送回了他的房間，諶寂很疲憊，在床上躺下，就閉上了眼睛。穆妍在床邊陪了他一會兒，看他睡著了，才起離開。

穆妍和蕭星寒洗了澡，穆妍又給蕭星寒換了藥，兩人也躺下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穆妍出門，就看到上淩坐在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淩師兄。”穆妍了一聲。

“小九師妹，你們起啦？”上淩站了起來，看著穆妍笑著說，“不，我讓廚房燉了補湯給你們，現在要吃嗎？”

“好。”穆妍點頭。

上淩快步離開，去給穆妍和蕭星寒取晚飯了。

湯燉了大半天，很香，上淩一邊盛，一邊對穆妍說：“多喝一點，小九師妹你最近都瘦了好多，等回家讓我爹和我大伯看到，肯定該揍我了。”

穆妍微微一笑：“那我得給大師父和二師父一個揍你的機會。”

上淩角一：“小九師妹你不用為了讓我捱揍，故意變瘦的，這樣蕭老大會選擇揍我給你取樂，我好怕。”

穆妍接過湯，嚐了一口，胃裡暖了起來，示意上淩坐下一起吃。

上淩搖頭說他已經吃過了，也給祁寧遠送過飯了，隻是有些擔憂地說：“我去地牢找祁寧遠的時候，又上軒轅燁發狂了，太嚇人了，這樣下去真的不是辦法。”

“嗯，我們正在想辦法。”穆妍說，“晉連城怎麼樣了？”

“就那樣，我冇打他，他本來也半死不活的。我還有很多正事要做，重要的是穆霖能回來，不是我泄憤。你們要他的蠱王，他狀態好一點，應該會有幫助吧。”上淩歎了一口氣說。

“淩師兄長了。”穆妍笑了笑說。

“唉！最近總是覺自己好冇用，恨不得馬上變一個絕頂高手來幫你們。”上淩苦笑。

“彆這麼說，淩師兄很有用。”穆妍說，“我大哥的事……要有希，我相信他會回來的，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力。”

“嗯。”上淩角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吃過了飯，上淩按照穆妍和蕭星寒的要求，把晉連城帶了過來。

“穆妍……”晉連城看到穆妍，聲音虛弱地了一聲。

“我不想跟你廢話，冇有問你問題的時候，閉。”穆妍神淡淡地說。

“我是想說，我這兩天腦袋疼得更厲害了，要是那枚蠱王再不離開我的，用不了多久，我的腦髓就被吸乾了。”晉連城臉難看地說。

“閉！”上淩皺眉，“聽我小九師妹的！不讓你說話的時候不準說！”

晉連城默默地閉了，蕭星寒過來，又給晉連城把了一次脈，還取了晉連城的，然後讓上淩把晉連城又帶走了。

“如何？有頭緒嗎？”穆妍問蕭星寒。在醫毒和蠱這方麵，穆妍始終認為蕭星寒是無法超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