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怎麼樣！”

　病房門口，蕭景逸幾乎跌跌撞撞地撲進了走廊。

　曾經叱咤商場的沉穩和從容，此刻在他臉上連一丁點兒影子都看不見，取而代之的盡是慌。

　宇文鳶靜靜坐在墻邊出來的座椅上，手里拿著一串小念珠，閉眼邊盤珠子邊虔誠的默默念念有詞：“不知道。”

　蕭景逸幾乎是在怒吼：“你一直守在這兒，你會不知道！”

　“我為什麼要一直守在這兒，我憑什麼要一直守在這兒，我是什麼人我要一直守在這兒！”宇文鳶倏然睜眼，揚起一陣凌厲的寒，“蕭景逸，你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的，這就是你的承諾？”

　“是跟我吵，是不要我。”蕭景逸生平第一次喪失了跟宇文鳶對視的勇氣，目變得有些閃躲。

　“就你這副衰樣，也許會有人瞎一時的眼睛看上你，但長期相下來，但凡是只母蚊子都不會想在你邊多待。”林殊途捂著手臂滲的棉球走了過來，“不是說了讓你別他嗎，留他在病房面前唧唧歪歪簡直臟了我們學姐的耳朵。”

　“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想他，平白無故讓人看著添堵。”宇文鳶從旁邊的座位上拿起厚厚的一疊材料，冷眼單手遞給蕭景逸，“簽了吧，算是你替黎清最后做件人事兒。”

　蕭景逸翻了翻材料，蓋在最上邊兒的是兩張病危通知書，再往下是看手同意協議和一大堆自費藥的自愿使用聲明。

　病危通知書，整整兩張。

　蕭景逸被這凌厲的現實打擊到連心跳都慢了半拍，他生平罕見的生出了懦弱緒，整個人開始變得膽怯起來。既不敢深想這背后的意義，又不敢去想其中的兇險。

　“我要見他們院長。”蕭景逸的著材料。

　“蕭景逸，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是你談生意的休閑會所嗎？想做什麼不用考慮規則，找找關系拉拉人脈就能搞定。”宇文鳶的臉簡直沉得能滴出水來，“你今天就是把天王老子找來也沒用！”

　“也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居然會把學姐氣到緒失控這個樣子。”林殊途兩步邁上前狠狠地撞在蕭景逸上，跟他撞了個滿懷，捂著帶棉球的手臂松開，一把拽住他質地昂貴的外套領，“我估算了一下當時的車速，那簡直就是在自殺。要麼是被你氣昏了頭，要麼就是被你氣到起了輕生的念頭。蕭景逸，你這個雜碎到底干了些什麼？”

　蕭景逸一時間像被人離了主心骨，連站都站不穩，差一丁點兒就摔倒了林殊途上。

　他干了什麼？對呀，他到底干了些什麼。

　他把黎清弄暈了帶回去，把鎖在床上，不給吃飯，強迫聽陸宸陷害黎家的錄音，把跟陸宸那麼多年的友和信任打碎得干干凈凈，甚至到最后時刻都還在企圖威脅。用黎家，用的父母，用的朋友，用這世界上一切可以為籌碼的東西……

　他到底怎麼了，怎麼可以這麼對黎清？是飛揚跋扈，怎麼也學不會彎腰低頭的黎家大小姐，不是他養的一只貓，也不是他養的一條狗，可以據主人的心任意被磨掉脾氣，再一點點像馴養畜生一樣馴養想要的樣子。

　“搶救結束了，病人目前的況還算穩定，心跳和呼吸都已經恢復過來了。”閉的病房門突然打開，兩個醫生推著擔架車往外走，車上躺著雙眼閉，臉頰慘白到一丁點兒都沒有的黎清，“但是失太多，需要繼續大量輸。而且腦部應該有到猛烈撞擊，需要再做進一步檢查才能判斷是否存在迫神經的塊。”

　蕭景逸看著黎清額頭上的傷口雙直打哆嗦，竟然沒有趨上前的勇氣：“如果有塊怎麼辦？”

　“那就需要做開顱手把淤清出來，但是人大腦的結構十分復雜，都是神經，開顱手的風險很高，很有可能會變植人。”醫生憐憫的看了一眼黎清，躺在床上的孩兒是如此的年輕，也是如此的麗，就像一顆被打磨得珠圓玉潤的珍珠，才剛剛開始散發芒就有可能就要被迫停留在最的年紀，“而且下半被在車底的時間過長，長期的不循環已經導致了部分組織壞死，有可能需要截肢。”

　腦部淤，植人，組織壞死，截肢……

　醫生里每蹦出來一個詞，蕭景逸的心臟就會隨之狠狠的搐一下，接著襲來的便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懊悔和自責。

　手機，黎清之所以在車底下被那麼久，是因為自己扣下了的手機，所以才會出了車禍卻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打電話120。

　今天天氣這麼差，還下著大暴雨，他的黎清從小養尊優，最干凈漂亮，卻被在車子底下連都不了，被迫沾染了一的污，一的泥濘。誰也聯系不上，誰也教不了，就這樣滿懷著對未來的不安和對自己的恨意，差一丁點兒就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極度的后悔讓蕭景逸抬起胳膊，在眾目睽睽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個耳。這力道用得十足十，一下打得他半邊臉都紅了。

　他大步走到擔架床邊，掀開蓋在黎清上的白棉被，手想要把抱起來。

　“先生，病人現在的狀況很差，請你配合我們工作。”兩旁的醫生連忙擋他。

　“我不信任你們，我要帶走。”蕭景逸此刻完全聽不進去，“我要帶去最好的醫院，給找最好的醫生。”

　“蕭景逸，你給我放手！”宇文鳶抓住他的下擺，一把將人往后拽了兩步，“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折騰，你是人嗎！”

　“我現在就救護車把送到機場。”蕭景逸雙眼大大的瞪著，眼框險些齜裂，“我有私人飛機，有錢，隨時可以給買一家醫院。我一定可以治好，一定可以！”

　為蕭氏集團的董事長，蕭景逸的家自然厚，可在脆弱而又容易流失的生命面前，金錢又不過只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

　他可以用錢買到豪宅，買到豪車，卻買不到黎清的命，蕭景逸里一遍又一遍重復的“一定可以”，其實就是他最大的不自信。

　“你們別理他，他丫就是個神經病。”林殊途看得怒火攻心，對著他就是一腳，“推走推走，別讓他的狗吠擾了我學姐的清靜。”

　“要鬧回去鬧，別在醫院丟人現眼。黎清一直想跟你離婚，你們蕭家從始至終也沒有接過，所以你沒有資格替做決定。”宇文鳶冷冷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蕭景逸，看著仇人的孩子卸下高高在上的保護，狼狽的跌倒在地上，子弓得像只水的蝦米，他本來應該到由衷的暢快和報復功的得意，但他心里卻毫沒有興，甚至還多了一種奇怪的緒。

　好像是憐憫，又好像夾雜了一心疼？

　“學姐是我救回來的，從今天起這條命歸我。”林殊途把手臂抬到面前，一點點去針眼浸出來的珠，“你再敢招惹，我就一刀一刀的把你給剁了，然后拿去喂狗。”

　“我保鏢比你服還多，去的地方全是會員制，像你這種人連在門口多轉兩圈都會馬上被保安抓起來。”蕭景逸冷笑了一聲，“咬人的狗不，所以像你這種的狗一定不咬人。想跟我作對，也得看看自己夠不夠格，”

　“你……”

　“剛才那一腳我記下了，尋釁滋事，你等著收傳票吧。”蕭景逸沒力氣打架，并不等于沒力氣懟人，“我養了20多個律師，告不死你也煩死你。”

　說完，他撿起被自己丟在地上的材料，拿出簽并購合同的氣勢龍飛舞地簽了一串大名。

　“替我看著，好好的就算我欠你人，以后往我上捅刀，我絕對不還手。好不了，我跟你沒完。”蕭景逸把簽好的材料丟給宇文鳶，狠狠地威脅了兩句，接著扭頭就走，一舉一都浸著森然冷意。

　“他把我學姐害這個樣子，竟然還有臉走？”林殊途不屑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沒心沒肺的狗雜碎。”

　“沒心沒肺？你也有臉這麼說別人？”蕭景逸走了，于是宇文鳶的火力瞬間就轉移到了途途上，“林殊途是吧，久聞大名，終于見到真人了。”

　“別跟我扯這些文縐縐的，有話就說。”林殊途雙手斜著口袋，吊兒郎當。

　“你們道觀離c市橫了大半個國度，就算是想讀書也沒必要這麼舍近求遠吧。你來這兒到底有什麼目的，一路糾纏黎清又是誰唆使的？有第五家這麼一部用不完的提款機還不夠嗎？”

　“做了十幾年道士，累了，不想做了，下山還俗讀個大學，學門手藝，再喜歡個人不犯法吧？”林殊途輕佻地打量著他，“我可不是你，命里注定只能關在籠子里當金雀，能選要住什麼樣的籠子，能選要吃什麼樣的雀糧，但一輩子都選不了誰是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