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艾魚容,我便飲下最後一杯酒。衝莫笑爺一拱手,“告辭。”
等我倆剛邁出屋門時,就聽莫笑爺在裡面喊了一聲:“三日酉時,韓愈殿。”
“知道。”
莫笑爺沒再說話,我只聽見一聲悶咳。
走到院子,守在外面的梅四六和畢五三圍了過來。
“二老爺,你答應了?”梅四六問道。
嗯。
見我點頭,那畢五三一臉疼地掏出五捧黑的豆子遞給梅四六。
梅四六滿心歡喜地接過去,通通放進他那個錢褡子裡。
“梅兄,發財了?”我嘿嘿一樂,開始打豆子的主意。這東西對我沒用,可對艾魚容有用。如今見這梅四六和畢五三打賭贏下不,怎麼說我也算是“被參與”的,適當分一些也不過分。
思忖之後,我便盯著梅四六不放。
那梅四六是個鬼,哪能不知道我的想法,乾脆把贏來的五捧豆子掏出來遞給艾魚容。
艾魚容不明所以,螓首微微扭轉,一雙目著我。
“梅兄,多了!”我也沒給艾魚容解釋,讓梅四六拿回去一些。
梅四六搖頭,“二老爺,這本來就是遊戲之資,數意外之財。況且我們哥倆每月都領,也不差這些。你就艾小姐收下吧。”
此時,那畢五三才反應過來,憨道:“二老爺,你就收下吧。不夠,我這還有。”說完,這高胖的厲鬼又要往兜裡掏。
“畢兄,真不用。這些就夠了。”我連連拒絕,心裡暗道這畢五三看著迷糊,到是個實在的傢伙。
莫笑爺這傢伙用人有點兒意思,城隍廟堂下行走,只選了兩個厲鬼當差。一個鬼,一個實誠。出門辦事帶梅四六,看家守廟留畢五三,倒是一對好幫手。
“艾魚容,收好。梅兄,畢兄告辭。”說完,我衝二鬼拱手,便領著艾魚容離開後院。
臨近韓愈殿時,艾魚容也如婆雅一樣,渾戰慄。
我見狀手攬住艾魚容的後腰,帶著飛快繞過韓愈殿,直接竄出城隍廟才把放下。
現在夜正濃,寒氣襲人。街上除了三三兩兩的醉酒之人扶牆走,偶爾幾輛出租車在後面按喇叭問生意,白天熱鬧的馬路上只有幾隻小鬼遊。
這不,路燈下正吊著一個面白如紙,雙眼凸出,一條舌頭長能有一尺的傢伙,這吊死鬼正一晃一晃地在風中搖擺,就跟盪鞦韆一樣。
吊死鬼凸出的大眼睛嘰裡咕嚕的轉,就好像眼睛裡面困住了兩隻蟲子,正在東一頭西一頭的拱。
這隻吊死鬼見到我和艾魚容走來,連忙手扯斷了套在脖子上的繩子,順著電線桿趴到了最頂上,然後探出頭,驚恐地往下張。
我和艾魚容對視一笑。
但凡路上遇到小鬼遊魂,皆是遠遠避開。
“燕趙,你怎麼就爲城隍廟的二老爺了?”沉默了一路,艾魚容纔開口。
“我說爲了救你,你信不信?”我角微揚,衝艾魚容笑道。
“我信。”
呃……
噗嗤一聲,艾魚容笑道:“難道不是嗎?”
“是。”
艾魚容又咯咯笑起來。
“艾魚容,你是回去,還是留下?”
“我想留在這,可是有隔,我怕……”
“你擔心間有人來抓你?”
艾魚容點點頭,蛾眉微蹙。
“這個……我來幫你想辦法。”看來這事,還得找莫笑爺談談。
我和艾魚容並沒有談太多,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彼此的沉默之上,可是奇怪的是,這種沉默並不尷尬。
就好像多年的知心老友。
我很這份寧靜,很舒服。
這一路走走停停,畢竟艾魚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這裡的一切都很好奇,就像一個好奇的孩子,心裡總有十萬個爲什麼。
而我也盡力給解釋。
“燕趙,剛纔後面裝著人怪的是什麼東西?”
“哦,那是汽車。”
“怎麼不用馬拉?”
“馬不讓進縣城。”
“爲什麼?”
“呃……嫌髒吧。”
“那什麼他們還吐……”艾魚容指著扶牆嘔吐尿尿的人,臉微紅地扭回頭。
“呃……”
還在艾魚容見我爲難,也通達理地沒有往下問,頗有大家閨秀的氣質。
快到時,艾魚容瞧見了醫院,拽了拽我的袖,問:“這個醫院的地方,就是治病的醫館嗎?”
“差不多。”
“哦,還是有區別。”艾魚容似乎有些低落,或許這一路上見識到太多的新鮮事,反而趕到迷失。
經過二院門口時,正瞧見三五個醉酒的人圍著什麼踢打,有一個搖搖晃晃的男人還拿著啤酒瓶子往下澆。一邊澆一邊罵:“臭東西,瞎了你……狗眼,擋著大爺……腳落地。”
之後便是肆無忌憚地扭曲的笑。
你大爺!
我大罵一聲,趕跑兩步,衝到人羣,一腳踹翻澆啤酒的男人。哐噹一聲,男人連帶酒瓶子一起摔到地上。
疼得男人連人都沒找到就破口大罵:“誰?哪個王八蛋踢我?我削死……你。”
踢你,我還大子掄你呢。我正要手,那其他幾個醉漢也手腳並用地欺過來,如同一羣炸了的豬。
結果三息之,幾個醉漢個個鼻青臉腫,架起被我踹倒的男人倉惶逃走。
而那個撲在地上,打綹的頭髮與黝黑的脖頸裡都沾滿啤酒沫子的人慢慢坐起來,低著頭著自己的腳。沒有跑,沒有,沒有衝我謝,也沒有咒罵那羣醉鬼。
這種不正常的平靜引起了我的好奇,於是我準備走過去詢問一下,問他哪裡不舒服。
那人低頭不言語。
我暗自搖頭,從兜裡拿出一百,放進他腳下已經踩得半癟的缸子裡。
“沒事的話,就離開這吧。那些酒蒙子不知道還會不會來報復。如果沒地方可去,今晚可以到我的店裡對付一宿。我的店就在旁邊,安平道。”考慮他可能不認識字,我又補充道,“是一家。”
結果這破爛衫蓬頭垢面的人霍地一下站起來,也不拿錢,就連裝錢的缸子也不要,轉就跑。
可是那壯碩的背影爲啥這麼悉?
“這個人好奇怪!”艾魚容湊過來悄聲說道。
“嗯。確實是怪人。”直到再也看不見背影,我才指著不遠說:“前頭就到了,這兒以後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