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將碗里的齋飯吃完，落竹料想他們并不會這麼快，也沒有聽到什麼送人的靜，于是先起了，同明予囑咐了幾句就急匆匆繞著最邊角的地方走到門口，又跟一只小松鼠似的躥了出去。

　夙簫悄咪.咪看在眼里，角噙著笑，桌子下的腳不安分地往齊業踢去。

　奈何，后者似乎無于衷。

　夙簫沒法子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催齊業上去追，只能自己心里干著急，不停嘆氣搖頭。

　不過，還沒齊業，妙生師父就瞧出不對勁，有些憂心地看著夙簫，“施主可算是有何事郁結？施主年歲尚輕，許多事看不也莫要強求。”

　“啊？”猛然被問，夙簫一怔，撓了撓頭，又忙賣乖道，“弟子無事，無事！”

　言辭間，夙簫還看了齊業幾眼，真恨不得踹這木頭師兄一腳，這時候裝什麼沉穩吶！

　不過下一刻，夙簫也的確有這麼干的趨勢，腳又了出去，卻落了空。

　因為齊業已經站起了子，雙手合掌對著妙生師父和凈源大師一拜，“弟子想起有些旁的事，便不多陪二位師父，還師父莫怪。”

　“無妨！”妙生師父甚是大度點點頭。

　對于徒弟開竅，凈源大師則是強住心中歡喜也故意板著遲疑些許才點頭，等齊業出去了，又代著齊業向妙生師父賠不是，好好罵了一頓齊業過了一把癮。

　從齋堂出來，齊業沒走幾步就頓住了腳，眉頭忽而鎖，看著前路一陣心煩，像是有些后悔出來了，那時心煩意，這是出來到底要干什麼呢？

　可是既然出來了，便不能再回去的。

　該死！口中低啐了一句什麼，抿著薄，闔上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一擺手竟然往寮房去了。

　齊業步子很快，加上落竹走了也沒多久他就出來了，終是在落竹準備再度躲回房中的時候將攔了下來。

　許是真的不曾想過會重逢，等到真正的四目相對的時候，齊業結了，久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落竹亦面紅耳赤，呼吸蹙，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被抓包，又像是面前站著的是洪水猛，在不停爪要抓，那種覺很可怕，被人追趕，不停的跑，可是距離卻越來越近……

　落竹想逃，不喜歡這種覺，乃至懼怕。也真的逃了，從郢川城，都不敢面對這個男人，縱然其實對不起他良多，許是該說一聲抱歉的吧。

　這一次，落竹仍舊要逃，在緘默之中，猛然轉，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可是，終于還是被那恐怖的爪子捉住，怎麼可能逃得掉。

　“不敢面對我，是嗎？”齊業雙手桎梏著落竹的雙肩，對著落竹的背，倒是不似方才那般難堪，嗓子干涸，發出來的聲音嘶啞不已。

　人不說話，低垂著腦袋，閉著雙目，想將這一切都摒棄在外。

　“為什麼不說話，曾經的你不是很能言善道嗎？”齊業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溫和，沒有咄咄相的意味。

　“還是說，這子實在多舛，死后又來了一次所謂的借尸還魂，而如今的蕭清猗本不記得前塵往事？”男子的聲音仍舊如潺潺流水，可是那手下的力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加重了多，鉗制的落竹雙肩生疼。

　齊業習武之人不知分寸，落竹疼得小臉皺在一起，實在不了了，只能發出微弱的嚶嚀，“疼……”

　這一聲就像是警鐘一下敲醒夢中人，齊業一怔雙手下意識的松開，正要去扶子的子安，又覺得自己可笑，雙手愣愣放在半空，又無力垂下。

　“對不起。”

　人的聲音再次傳來，比方才有力一些，也真誠一些。

　“為何？”齊業咬著牙齒。

　“我騙過你，利用過你，又……又給你添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對不起，真的。”不知不覺，聲音竟然帶著哽咽。

　“既然知道對不起我，你難道就沒有半點兒表示嗎？”齊業苦笑一聲，心底卻被眼前子揪的生疼，罷了罷了，何必揪著過往不放，何不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我……”鼻子酸，落竹不抬頭著天，眼睛睜的很大很大，聲音很慢很慢，“我一無所有，對不起！”

　暗，二人不知道夙簫正貓著子聽著他們的話，不停地搖頭，不是這夫妻二人久別重逢干柴烈火在這兒都認個什麼錯啊，師兄為男子卻不知主，真是豬腦子！

　忽而意識到這兒可是佛門重地，想著自己方才的心思，夙簫一個機靈，趕作勢對著天拜了拜。菩薩菩薩，弟子一時想歪，知錯了，菩薩可莫要怪罪弟子啊！

　多拜了幾番，讓自己心安，夙簫深覺得讓師兄自己來嫂子沒準早就青燈古剎了，還是得他來助師兄一臂之力。

　想著，夙簫理了理冠，雙手負在背后，一副穩重模樣大步朝前走去，“既是他鄉遇故人，此是姑娘故里，我與師兄初來乍到，不如姑娘做個東，好好請我與師兄在北丘最好的酒樓里吃上一頓，順帶著游覽游覽北丘京都的盛景呢！”

　面對夙簫這個不速之客不請自來，齊業臉驟然拉的老長，落竹也趕低下腦袋整理儀態，看著夙簫輕皺了眉頭，卻不說話。

　見場面一度尷尬，夙簫扯了角牽強“嘿嘿”笑了笑，對著落竹恭敬行禮，“嫂，嫂夫人！”

　不過落竹卻十分明顯閃避開了，面冷峻，“二位公子該是寺中的貴客，我不過是借住在此，對這里并不悉，二位公子若是想逛什麼地方，隨找個小師父他們都會領你們去的，我就先告辭了。”

　言罷，落竹便轉要走，夙簫一時傻了眼，對上齊業怨恨的眸子，心肝一，糟了，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唉，那什麼，我去前院找師父去了，師兄你，你們好好聊，繼續哈！”夙簫逃也是的落下一句話就閃沒了影。一面狂奔，一面慶幸自己聰明在大錯未釀的時候及時補救。

　好在齊業不負所，再一次將落竹攔截，不過并不似方才那般，而是先落竹一步推開了落竹所住屋子的門，進去十分自然地坐下了。

　面對齊業突如其來的無賴，落竹面上明顯不喜，站在門口怒視齊業，“佛門清凈之地，公子這是在做什麼？”

　“我不是什麼公子，你也不是什麼姑娘，嗯？”齊業眉梢輕挑，順手拿起桌上一個還剩半杯茶水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而落竹看的臉都綠了，他不是該恨怨嗎？如今這是在干什麼？

　“是。”落竹氣極反笑，“縱然齊將軍份再高貴，在本宮面前也容不得如此無禮吧？”

　面對落竹的慍怒，齊業無于衷，又笑道，“那是不是還要末將向公主殿下行個大禮？”

　落竹不愿跟齊業這麼無理取鬧糾纏，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呢？齊業，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你若是介意，我可以向北丘皇帝提親……”

　“齊業！”落竹出聲打斷，“你是真的想要我這條賤命來賠罪嗎？”

　“落兒！”齊業皺眉。

　“到底是你看不清還是我看不清，這里是云香寺，這兒是北丘，先夫人早就死了，柏落竹在你們齊家的族譜中躺著呢！”

　“如此拙劣的理由來搪塞，你的口才遠不止于此吧。”齊業故作輕松，起走到落竹跟前，這一次落竹沒有躲開。

　“聽聞你要出家？”醇厚的聲音再度傳來，似是杯酒懷，微微醺。

　落竹緒低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他們，這是我該做的，小柒，清兒，銀霜，還有那許多的人，都是我的罪孽。”

　齊業知道此刻若說什麼錯不在你的話于而言都是放屁，“他們真的希你這樣嗎？”

　“齊業。”落竹不想聽這些，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座大山，得不過氣來，“我們放過彼此吧，自始至終，關于我們的一切都是錯誤，沒有必要延續下去，讓彼此痛苦。”

　“可是佛祖讓你我相遇，那便是緣。讓你為柏家的大小姐，為我的妻子，齊家的夫人，都是命中注定，是我們的緣分，是真真切切發生了的，那不是錯誤。”

　是啊，那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可是有多溫馨呢？

　落竹只覺得腦中好好，曾經那些夢魘也隨之襲來，是夢貘吞噬的理智，“齊業，那都過去了，我們回不去啊！你會遇到更好的夫人，比我溫婉，比我會哄老夫人歡心，比我有才，比我對你好……”

　“可若是那般，便不是我歡喜的模樣了。”齊業輕聲道，眸如水，下定了決心，“你要做蕭清猗，我也可以等，你不愿面對那些復雜，我可以解甲歸田，陪你于山水之間。”

　“可是你還有齊家！”落竹不驚呼出聲，“你有齊家，齊家需要你，你不能！”

　當夢中場景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當齊業真的愿意為放棄一切，落竹只覺得世界又了虛幻，可不管是真是假，不能這麼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