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貓丟下的請帖寫著冥婚的時間和地點，時間是七日後，地點便是朝北郊五十里外的長脖嶺。

長脖領是座不高的山，山下最近的村子鐵匠。

我在休息了五天，也養得差不多。期間秦楚齊天天早上過來檢查一遍，每次檢查完，都哼一聲就走。

今天是第六天，按姚叔的說法，便是那鬼人去鬼家的日子。

秦楚齊見我一大早就穿戴整齊在樓下等，便知道我又要出去。

“今天不用檢查了。”

“沒事了？”

“不是沒事，是沒救了。你要是再不注意，傷上加傷，到時候有你的。”

我抓了抓頭髮，笑嘻嘻地說沒事，我壯得很。

皮大仙一旁聽見，捂著腮幫子笑得牙疼。

大牙則哼哧哼哧地笑。

臨走時，秦楚齊我別逞強，注意安全。

我幹嘎，卻沒說出一句保證的話。

上午十點，姚叔到接我。

因爲走得路窄且不平，所以我們到鐵匠時就已經是大中午了。

我跟姚叔在車裡簡單吃一口，就開始進村。

路上姚叔跟我分析，這長脖嶺下就一個鐵匠，按理說山上的墳地都應該是鐵匠村民的祖墳。如果明晚的冥婚在山上舉行，那這未過門子就死了的鬼一定是鐵匠的人，沒準還剛死不久。所以，我們決定在登山之前，先在鐵匠走一走。

鐵匠不大，總共一百來戶人家。別提誰家有啥紅白大事，就連哪家的公採蛋，哪家的公狗好爬灰，這些蒜皮的小事兒都張就來。以至於我和姚叔剛進村，還沒等打聽，就從幾個嚼舌頭的老太太口中鎖定了目標——那裡面的莊老漢家小丫頭剛死沒幾天。

我和姚叔對視一眼，便二話不說上莊家。

只是這莊家大門鎖，此時沒人在家。

“外地來的？”一個過路的村民斜了我和姚大叔一眼，一邊問一邊朝前走。

我忙點頭。

那村民扭頭又掃了我和姚大叔兩眼，然後說：“看你倆也不像莊老頭的親戚，要是沒啥實在關係，我勸你倆別往跟前湊，他家最近邪乎得很……”

“大哥，你能說說咋個邪乎法？”

那人開始有點兒不耐煩了，頭也不回地快走幾步：“不知道，不知道！你倆要是不聽勸，就去長脖嶺找去，莊老漢和他兒子扛著好些個紙人紙馬上去了……”

我暗忖，這村民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不願多說罷了。現在知道了莊家人的行蹤，我和姚叔也不逗留，直接朝長脖嶺走去。

長脖嶺上山下山只有一條小路。我和姚叔沿著小路登山，只登到半山腰，就看見兩個人正在一墳頭前佈置東西。

大約七八捆的苞米桿被兩人捆紮一個門框樣兒，那年輕的男子用石塊從上面敲打門柱，夯實之後，苞米桿子做的大門就在墳頭七八步遠的地方豎立起來。

接著老頭將大白紙花掛在門樑正中，抻出兩條白綢帶，以紙花爲中心分別向兩個門角吊，又取來兩盞白紙糊的燈籠掛在門框的兩角。

這時，年輕的男子又抱出來兩對紙紮的男，我遠遠瞧著做工倒算細緻，應該也出自老手藝人之手。

男子將男分別擺放在門前，每人上也別上一朵小白花。

掛好燈籠之後，老頭從那豎起的門柱外側繞到墳前。在墳頭上好兩個大白喜字。然後又擺上兩白蠟燭。等老頭再繞出來，那年輕男子已經把紙馬放在門旁。

等這爺倆收拾妥當，便蹲坐到地上等了起來。

“爹，我咋總覺著這事兒有點兒邪乎呢？”那年輕男子給老頭捲了旱菸遞過去。

老頭沒接，罵了一句：“混賬東西，你懂個屁？”

年輕男子被罵，就悶著不敢說。老頭這才接過旱菸嘬了起來。大概是吸了兩口心好一些，老頭又對年輕男子說：“你妹子才死個半月，就鬧得裡不安寧，要不是這位先生。咱家就得攤上人命司……”

那年輕男子也哀嘆一聲，問老頭：“爹，你說我妹子真有靈兒？”

老頭一聽兒子這麼問，也跟著嘆口氣：“要不是你妹作得，人家老李小子好端端的一個大小夥子憑啥一天天的尋死覓活，還非要給我這死了閨的老頭當姑爺子？”

說到這兒，老頭又狠狠吸一口煙，嗆得咳了好一陣。

那年輕男子拍拍老頭的後背，勸道：“爹，我還是心裡發，我總得不踏實。”

老頭猛地一甩胳膊，打走年輕男子的手，罵道：“人家先生都說了，要想你妹子不再出來折磨人，就得給找個婆家。現在整個裡都盯著咱爺倆呢，要是你妹子這事弄不好，我看誰家的大姑娘敢嫁給你？”

“那我就不娶！”

“你，你個混賬東西，給我滾。”老頭罵完又是一頓咳嗽，也不知是氣大還是剛纔那口煙嗆得沒緩過來。

年輕男子見老頭又咳得厲害，也不敢頂，賠禮讓老頭消消氣。

好一會兒，老頭也不咳了，語重心長地對年輕男子說：“莊安，爹這一輩子不求啥，只盼你以後安安穩穩過日子，早點兒給我生個大孫子。”

年輕男子沒吭聲但使勁兒點點頭。

老頭接著說：“你妹子沒福氣，走得這麼早，如今又回來鬧，爹就盼著那位先生能給你妹子在間找個婆家，爹這心裡也就踏實了。”

“可是，爹……”

“兒啊，爹知道你要說啥，那先生能把就要抹脖子自殺的老李小子救下來，一宿以後就不作不鬧了。這就是本事，他說啥咱爺倆都得聽。再說頭些年這婚爹也聽說過，那都是兩家的死孩子在間搭夥過日子，沒啥不好的。”

“可那人我見過一眼，還有口氣在……”

“先生說活不長了就是活不長了，況且還是個流浪的，你還啥閒心，快別說了，天不早了，先生怕是要到了。”

說完，那老頭也不再搭理還在糾結的年輕男子，站起朝山下張。

“姚叔，我去把那小子抓過來，他見過老貓，一定知道下落。”我說完就要手。

姚叔出手攔下我，搖頭說道：“趙子，等一下，我覺那鬼人似乎就要上來了，別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