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恬不知恥！”

　“一下子來了一個顧家婢，一下子又多了一個徐家小姐，還有一個張家小姐，他顧文君是要做什麼？還真以為自己來京城是為了當風|流書生的麼！”

　蕭允煜一怒之下直接撕了顧文君的信。

　他看秦川遞的消息，反而沒那麼大的火氣，因為秦川只會上報最重要的報，比如顧瑾設計失敗反被退學，顧文君獲得賞識為程鴻問門生這類大事。

　可再看顧文君自己寫的信件，字里行間全是私人，蕭允煜不知為何，中憋悶得難。

　他本就是喜怒無常、晴不定的人，看他猛地發了脾氣，下人們也都紛紛噤聲，不敢多說什麼。

　大太監劉喜見此，想要拍個龍屁，便順著說：“陛下說的是，那顧文君實在是麻煩多事！還連累陛下幾次出宮，就該給個教訓才——”

　“要你多！”

　蕭允煜卻夾棒帶槍地扔過來一句怒喝，把劉喜直接嚇得不知所措了，怎麼順著陛下說話，還錯了呢？

　“顧文君的事，朕自有決定，不到別人。”蕭允煜著臉敲打，聽得那些書房里的宮人們紛紛點頭。

　他掃視一圈，看到那些撕碎的紙片，上面還有顧文君的筆跡。蕭允煜沉片刻，突然又道：“劉喜，把那些碎片都撿回來，明天之前給朕拼好，了一點，朕都要拿你試問！”

　“啊？”

　劉喜徹底暈了，這、這不是陛下您自己撕碎的嗎，怎麼變卦又要拼回來了？這隨筆通信，難不還是什麼寶貝了不。

　但蕭允煜不是會解釋的，他下午還要接見大臣，理軍機要事，因此扔下這句話后，蕭允煜就帶著侍衛步步生威地走了。

　留下劉喜和一眾小太監們面帶苦，劉喜直接甩了甩手里的拂手，嘆氣：“唉！還愣著干嘛呢，都趕干活吧，快撿吶！”

　……

　顧文君只是給蕭允煜寫了一封信，但沒收到回信，不知道蕭允煜怎麼想的，也不知道顧家那邊又鬧什麼樣子了。

　只知道，一個月后，程鴻問依言帶去了首輔大人的賞燈宴會。

　他們是坐著馬車去的，到達就已經是黃昏了。正好天暗了可以點燈欣賞。

　顧文君跟著程鴻問走下馬車，看到的就是一座比他們那個書院還要氣派的府邸，一座家宅竟然建造得比容納百余學生的學府還大。

　張正的地位背景，想必無比深厚可怖。坐到首輔這個位置上，他的權勢幾乎到頂，斂聚財富也是輕而易舉。

　據說這還不是他的主要住府，只不過是張家在京城郊區的一園子而已。

　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朱漆的大門口，已經有了重重疊疊的人影，人來人往，觥籌錯，無比風。

　顧文君跟在程鴻問后走上前，遞上帖子。

　守門的下人看了眼請帖，便笑著招呼：“程師長，大人正等著你呢，請進。”

　這招呼剛響起，就有人應聲：“程鴻問，你這老匹夫終于來了啊！”

　“怎麼，聽說你最近可是收了一個學生，現在舍得拉出來給我們瞧瞧啦？你可別藏著掖著！”

　顧文君一臉無奈。

　就知道，這不就是大型的吃酒宴麼，一旦被老師長輩拉出去展示，那肯定是要被著說好話，表演節目的。

　顧文君自己拜的師父，認了。

　一個個行禮過去，一新作的裳把姿襯得修長如玉竹，容俊如星月，確實讓人過目難忘。一打眼，就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個識的人笑話道：“程鴻問，你這找徒弟該不是看臉吧，上次那個就長得一表人才，這次帶過來的就更夸張了，簡直貌如潘安，若天仙。”

　“哼，小心是一個空有皮囊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顧文君是絕對不能還的，誰知道這些換上私服的人，究竟是什麼員，什麼大臣。

　就是依樣畫葫蘆，全學著自己老師程鴻問做事。

　因為天還沒有全黑下來，先是開宴吃飯，才開始點天燈放燈花。

　等到張正落座，眾人才開始正式開宴。顧文君離首輔大人十萬八千里遠，老師可以上前去說幾句話，是絕對沒有這個資格的。

　與同座的卻都是同年齡段的男子，穿著打扮非富即貴，想來都各自有不錯的出。

　顧文君心里暗忖，看來王子逸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現在離燈會還早，不如我們來對個對聯，打發時間也能討個好彩頭。”首輔大人的話一出，莫敢不從。

　顧文君心中一凜，知道這就是正題開場了，要考校這些年輕人，但卻苦不迭，并不想出風頭。

　“我先來！”別的人卻是迫不及待，口而出：“落梧桐梧落。”

　馬上有人接：“珠聯璧合璧聯珠！”

　“山連水月水連山……”

　全場答了個遍，只有剩下顧文君了，其實不是很想答，卻接收到了程鴻問的眼神威脅，只好苦笑著站起來。

　“這對子太過簡單，各位都已經答出來了，不到我再接。不如我拋磚引玉，另起一個對子。”

　底下就有人出言諷刺：“什麼東西，不就是答不上來了嗎，還死要面子不承認，要說自己再想一個新對聯！”

　“也就是長得好看罷了，肚子里沒有半點墨水！真不知道程鴻問怎麼會收下這樣的人做底子，也不怕砸了他文山書院的招牌！”

　“我倒要看看他能出什麼樣的對子！”

　顧文君相貌氣質過于出挑，又是程鴻問新收的門生，惹人注目，早就為公敵，自然被人針對。

　深吸一口氣，看了看眾人，拱手道：“我的上聯是，三日月星，還各位賜教。”

　“三……日、月、星？”有人重復了一遍，逐字逐句地拆分來分析，然后就傻住了，答不上話。

　因為這上聯，看似簡單，但仔細一想，卻十分巧妙，本不是能瞬間對上下聯的。

　對聯的數字，要對照數字。

　上聯用“三”，下聯就要用“三”以外的數字來對，而“三”后面剛好是三個意象接近的三個字。

　所以下聯最后三個字，也必須是三個有意象的名詞。可是數量已經定好是“三”了，前面的數字卻不能用“三”，這怎麼對！

　顧文君這出的，本就是個無解的題。

　一句話就終結了對聯。

　年輕人這一桌原本嘈雜不已，瞬間靜下來實在引人注目，坐在主位上的張正也不由關注過來。

　他聽了下人傳回來的對聯，忍不住笑：“哈哈哈，程鴻問，你的門徒有意思。”

　“既然顧文君自己出了上聯，那問問他，有沒有對解?”

　首輔派人來問，顧文君想了想還是答：“這其實也是在下一時想到的新對子，勝在新奇，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對最好……”

　下面的人忙搶話：“我就說嘛，他哪里有什麼真才實學！不就是運氣好，想出了個新奇的對聯！”

　“還以為他能有多大的本事，看來程鴻問也老人，眼不行了，竟然就找了這麼一個徒弟，晚節不保啊！”

　“可惜了。”

　眼看程鴻問的臉變得越來越黑，顧文君惜命，趕補救一句：“還請首輔大人幫忙選一句最好的下聯。”

　說：“一陣風雷雨，兩朝兄弟邦，四詩風雅頌，五朝秦晉漢……首輔大人，您覺得哪一句更適合？”

　眾人聽完，只覺得的后背發涼，匪夷所思。

　他們還在對那個對聯抓耳撓腮的時候，顧文君竟然早已經自己對出了下聯，并且一對就是四個……

　“他到底是誰！”

　“這個顧文君，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

　張正親口指了一句：“四詩風雅頌最妙，《詩經》分為風、大雅、小雅和頌，加起來正好是四個，大小雅合稱為雅。逐一對應，是最佳下聯！”

　“好！”張正贊嘆，“對得不錯。”

　宴會不遠，有兩個人影躲在屏風后面竊竊私語。

　“小姐，你看！這次新來的這個，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小丫鬟低了聲音，卻喋喋不休：“聽說他就是程鴻問程老先生新收的門生，他好像表現得很好啊，老爺看上去很滿意的樣子！小姐，你看怎麼樣呀？”

　張月娥舉著圓面紗扇，藏住一半臉，只出一雙水波粼粼的眼眸，隔著屏風凝神觀，從顧文君一進門就沒移開過眼睛

　“不過小姐是名門千金，又生得這麼貌，不用擔心。”丫鬟連連奉承。

　“不知道老爺怎麼想的，竟然敢要找個上門婿贅，還不如夫人考慮得好，怎麼不送小姐宮，做皇后呢！”

　張月娥語氣幽幽，能讓人了骨頭：“張家居高位，我也許有這個資格做陛下的皇后，可我怕自己沒了這條命！”

　說：“等會兒你把上的服換給我，我要去給這位顧公子點燈。”

　“什麼！”

　丫鬟花容失，連忙拉住張月娥，“小姐不行啊！”

　“爹既然要找上門婿，那不如讓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讓他贅好了。”

　“我看顧公子，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