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為了應付那姓趙的，羅府尹已經一個頭兩個大，這會兒單單是聽見“中書侍郎”這幾個字，就直翻白眼：“那凌府咱們就能得罪得起嗎？”

　不管是榮王還是凌府，只要站錯隊，對他這小小的京兆府尹來說，那不都是滅頂之災！

　“這不一樣。”師爺分析道，“凌府的人，素來端著正人君子的架子，如今咱們當堂審案，證人言之鑿鑿，徹查凌府乃是咱們京兆府的本分，凌府自是說不得什麼。但榮王可就不一樣了──”

　府尹眉頭微皺，側耳詳聽著師爺的見解。

　說到這里，師爺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幾分，眼珠滴溜溜轉著。賊眉鼠眼四下張一番，才接著說道：“今日這一案，牽連著刑部侍郎府和中書侍郎府，如今連安平郡王府都攪進來，這說明什麼？說明榮王是鐵了心要擺凌府這一道啊！若是大人您不遂了榮王殿下這個心愿，日后他必定是要報復您的呀！”

　府尹雙手握，眉頭擰著疙瘩，鬢角都滲出了汗。

　師爺趁熱打鐵道：“都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該怎麼選，大人您心里當有決斷啊！”

　府尹心道，說起來，也是這麼個理。

　“可是，凌展畢竟是凌家的獨子，凌府為了護他，不惜大干戈殺人縱火滅口，本真要法辦了凌展，那凌府真能咽下這口氣，不找本的麻煩？”

　“大人，難道您還沒看出來？”師爺神神地說，“方才那倆證人，真是‘證人’嗎？”

　府尹頓了下，眼底瞬息掠過數種緒。

　畢竟為多年，這場傾軋的門門道道，他都門兒清。對人的察言觀，也自有一套。

　細想之下，那倆人確實有點不對勁。

　一個坦白得太快，一個又太木訥。

　這里面應該是有什麼問題。

　只是，府尹心里也清楚，榮王要坐實凌展的案子，所以他不敢提出質疑。要是沒人察覺，那便只能說是凌展的命！

　“大人……”報信的捕快很是著急，顯然前面的況快要控制不住了。

　不能再拖了！

　打定主意，府尹只能著頭皮，重新回到公堂上。

　驚堂木一拍，堂上才漸漸安靜下來。

　“羅大人，案子都審到這里了，還不派人去捉拿嫌犯，當堂過審，這要傳出去，怕是會影響京兆府公正廉明的名聲吧！要是讓皇上聽見了……”

　趙經綸迫不及待，要府尹派人緝拿凌展。

　等這一記猛藥下去，凌府只怕也坐不住了吧！

　“這里是京兆府，用不著趙公子來教本做事！”府尹早就看趙經綸不爽了，這會兒他已經下了決心，反正做完這件事，榮王不至于還找他麻煩，所以忍不住懟了趙經綸一句。

　趙經綸的臉變了變。

　府尹也不跟他浪費時間，徑直說道：“既然現在有力人證作出指認，本自當派人將嫌犯帶到公堂對峙……”

　“等一下。”夏沉煙走向凌天。

　郡王府的侍衛立馬擋在前面，喝道：“你想干什麼？這是重要嫌犯，閑雜人等不得隨意靠近！”

　夏云影怕對方傷人，也趕沖上前護住妹妹。

　夏沉煙面無波瀾地看著那侍衛，說道：“我是大夫，看看人證的況也不行嗎？”回頭看了眼府尹，“若是凌府知道，府尹大人強迫人證在不清醒的況下作證，不知會如何？”

　府尹的臉白了白，心道這丫頭又要搞什麼幺蛾子！

　但凌府是得罪不起的，何況還有凌宵在。

　“有勞姑娘過來看看。”凌宵對夏沉煙的印象還不錯，至先前對堂兄的診斷非常中肯。他看向府尹，道：“有什麼責任，我擔著！”

　他都這麼說了，府尹當然不能不答應。至于郡王府的侍衛，再阻攔則會顯得心虛可疑，只能讓開。

　夏沉煙蹲下來，出一只手掌在凌天眼前晃了晃。

　凌天的目有些遲滯地隨著的手掌轉。

　“姑娘可是發現了什麼問題？”凌宵張兮兮地看著夏沉煙。

　他是覺得凌天有點奇怪，但那也只是從上判斷，他不相信凌府會下滅口的命令，就算這是真的，凌天也不可能說出來。?

　可是，這并不能為翻供的理由。

　他凌天，對方會答應，他問話，他也會回答，只是反應略有一點慢。

　所以他并不能肯定，這里面真的有問題。

　夏沉煙提出要查看凌天，是給了他希。

　凌宵暗暗攥著拳頭，等夏沉煙的回答。

　不過夏沉煙并沒急著說話，耐心地翻開凌天的眼皮，又了脈搏。的眉頭越皺越，在思考著什麼。

　很奇怪。

　凌天的脈搏并沒有什麼異常，只是有些緩慢，眼神略微渙散，但也算是傷之人的正常反應。

　可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你到底想查什麼？”趙經綸和郡王府的侍衛換了眼神后，不耐煩地對夏沉煙問道。

　郡王府侍衛倒是冷靜一些，覷著夏沉煙，滿目著自信。

　不知道的人，當然不知道他因何自信。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對凌天做了什麼。不過，這些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

　他自信地想著，臉上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趙經綸折騰了一整晚，只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我看你們是在拖延時間吧？就算你們再怎麼拖，事實就是事實，改變不了。”

　話音剛落，夏沉煙突然出幾針，迅速刺了凌天頭頂的百會、頸部的風池和頭顱兩側的太。

　四針下去，凌天倏地睜大眼睛，嚨里發出哦聲。

　沒料到會出手，旁邊的郡王府侍衛都沒來得及阻止，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該不會……

　“咳，咳咳！”凌天咳嗽了幾聲，眼珠緩緩轉著，眼中似乎有了焦距，開始環顧四周場景，“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在這里？”

　凌宵驚疑地看著凌天：“你說什麼？你……不知道這是哪里？”

　凌天抬起頭，狐疑地看著凌宵：“凌宵爺？你怎麼也在這里？這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剛才明明……明明……”

　說到這里，一些碎片式的畫面從腦海中閃過。

　老爺派他去范府，跟著范府侍衛去找那名有古怪的子，然后，發現暗樁被殺，有殺手正在襲擊民宅，他……

　他應該正在與殺手搏命才對！

　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

　“咳咳，救人！快去救人！”凌天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被綁得結結實實，彈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

　他驚恐地環顧四周，才意識到這是在公堂上。

　凌宵見凌天迷迷糊糊的樣子，趕拉住他說道：“你別著急，先冷靜下來，好好把事說清楚！大伯，他是讓你去找那名可疑子了，是嗎？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經綸有點心虛，不耐煩道：“這個問題不是剛才問過了嗎？翻來覆去有什麼好問的！”

　“就算現在派人去把我堂兄抓來，不還得當堂對峙說清楚嗎？有什麼問不得的？趙公子莫不是在心虛？”凌宵不客氣地反駁。

　趙經綸一滯：“本公子為何要心虛？”

　“既然不心虛，還怕人問？”凌宵轉頭看向公堂上座，“府尹大人，你也聽到了，人證的供詞跟剛才不太一樣，勢必是要問清楚的！”

　凌天捂著腦袋，有些難的樣子：“我和范府的侍衛趕去了那名子居住的地方，發現有人暗殺，于是出手……”

　斷斷續續的回憶在他腦海里奔騰，閃爍不停。

　突然他想起來，自己跌倒在地時，來的那支箭。

　“那支箭……跟我一起的范府侍衛被那支箭殺！我以為我也死定了，可是……我怎麼會在這里？！”

　不止是周圍的人聽得云里霧里，怎麼他兩次口供大相徑庭，就連凌天自己說來，也覺得古怪萬分。

　他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殘缺不全，似乎掉了什麼很重要的部分。

　“我的頭……啊！”

　每當他想仔細回憶那后面的事，就到頭疼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問道。

　“怎麼口供不一樣？”

　“這個人有問題啊！”

　凌宵聽到凌天改了證詞，雖然心中欣喜，卻也同樣不解，為何會這樣。

　趙經綸看了眼那郡王府侍衛，對方的眼神也是震驚又慌，顯然并未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反轉。

　趙經綸氣惱這些廢，一個比一個沒用，只能指著凌天說道：“此人現在已是神志不清，分明是這丫頭剛才給他扎針了手腳！他現在說的話，本不能作數！”

　“夏沉煙，你到底干了什麼？”府尹只能問道。

　夏沉煙取出凌天上的銀針，回頭答道：“啟稟大人，并非臣對他了什麼手腳，對他的記憶手腳的另有其人。我只是，替他解除別人的手腳，還他本來的記憶罷了。”

　“什麼？”府尹不解，“這人的記憶，還能被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