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天在君卿衍臉上鍍了一層翳。

　這個時候已經有些起風了。

　頭頂茂的槐樹冠發出沙沙的低啞的聲響，君卿衍的幾縷黑發也被吹得輕輕飄揚起來。

　有種莫名的詭異。

　都說槐樹鎮宅，但眼前這幅畫面，自帶著森森的氣息，仿佛槐樹的氣都被發散到極致。

　被那雙上挑的眼眸盯著的人，雙直發，“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不、不是這樣的！”鮑軍醫從嚨里出反駁的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跪下。

　只是在這個兇名赫赫的男人面前，他本站不住腳，頭頂像是被一強大的氣流威著，迫使他彎曲雙。

　“我不是細，你們胡說！就因為我質疑過攝政王，你們就給我安了個這樣的罪名！”

　他極力辯解，額頭卻不斷滲出冷汗。

　然而他話音剛落，另一個方向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是他！就是他！”

　喊話的人是那個黑人。

　他同樣跪在地上，上被汗水了。他指著鮑不平，竹筒倒豆子一般指認。

　“五天前，我去接指令的時候，看到這個人離開。我不知道他跟上面的人說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但他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細！”

　“我接到的指令，是帶人埋伏在護城軍營和皇城的必經之路上，收到訊號就手劫殺攝政王的馬車！訊號是一枚煙火彈！”

　本不需要君卿衍提問，這個人就把自己該說的全都代了。

　說完之后，他仰著頭，著氣，聲音嘶啞地說道：“我就知道這麼多！至于上面的人是誰，我本沒見過他的真實容貌，每次發布指令，他都是遮住臉的。該說的我都說了，能不能……給我個痛快？”

　他是殺手，也是死士，知道自己現在的境，是絕無生機的。所以，他并不奢能活命，只是，不想死得那麼慘。

　所有人的目都在這一刻，下意識地看向了君卿衍，大概是想看他要如何解決。

　冷風吹過，他烏黑的發微微飄。

　他看了眼黑人，卻又不似在看對方，只說了一句：“扔下去。”

　黑人臉驟變，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旁邊的兩名侍衛直接推進了地牢。

　底下徘徊的猛一躍而起，一口叼住了墜落的影。

　在它的下，那黑人原本還算高大健碩的子，簡直與螻蟻無異，無法反抗，只能發出慘聲。

　隨即一聲哨響。

　狍鸮腋下的雙眼閃過，頭一仰，一張盆大口張大，原本被咬在齒間的黑人直接墜了那黑的咽里。

　雖然地面上大部分人并不清楚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黑人被投食給底下的猛了。

　鮑軍醫渾都了，爛泥似的彈不得，不可遏制地發著抖。

　他當然不知道，能被一口吞食，已經是君卿衍對黑人的網開一面。他只知道，這個傳說中如惡魔一般存在的攝政王，是真的很可怕！

　于是他不自覺地開始坦白：

　“我、我不是細！那個人說，我只需要在軍營里散布一些對王爺不利的言論就行了，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錢……錢是我家那沒見識的婆娘收的，我也是沒辦法啊！”

　可能是君卿衍上的威太強烈，鮑軍醫覺得在他上討不了好，立馬就轉向了龐大將軍。

　“屬下是被的！那個人說，如果我不按他們說的做，就要殺了我全家！要不然拿錢辦事，要不然就死！屬下真的是被的！”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企圖博取同。

　他在龐家軍中也有不年頭了，而龐大將軍對自己手下的兵，素來是很護的。

　所以，他覺得只要自己苦苦哀求，大將軍一定會饒他一命。

　只要大將軍開口了，攝政王也不能怎麼樣。畢竟他是龐家軍的人，就算做錯了事，也不到攝政王來置！

　龐千鴻眼里確實閃著一不忍，但更多的是失和憤怒。

　“我們龐家軍不會這麼輕易人威脅！你真是太讓本將軍失了！”

　“屬下知錯了！屬下……屬下以后再也不敢了！”鮑軍醫渾抖，痛哭流涕，就像一條癩皮狗一樣求饒，“屬下只是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罪不至死啊！大將軍饒命！屬下跟了龐家軍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大將軍……”

　雷副將本來就子暴躁，見鮑不平這副貪生怕死的模樣，忍不住啐了一口，罵道：“呸！你看看你這樣子，也配說是我們龐家軍的人？別給我們龐家軍丟人！”

　參將薛銘也怒斥道：“只是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你泄軍，害得我們派出的英小隊遭到伏擊，損失慘重，還有臉說自己罪不至死？那些被你害死的兄弟們，難道就該死嗎？”

　“不是！我沒有……不是我！”鮑軍醫瞪大眼，驚恐地直擺手否認。

　薛銘更加氣憤，連珠炮似的斥責：“都是因為你這個細，害得阿水差點丟了胳膊丟了命！要不是阿水，雷副將的命也沒了！還有那麼多因為你死的死、傷的傷的兄弟們，你對得起他們嗎？你就該給他們賠命！”

　他這麼一說，其他幾人的面也冷了幾分。

　龐家軍的確善待自己的兄弟，但那些因為細泄而傷甚至死掉的，也是他們的兄弟！

　尤其是副將雷喻，他本就因為沒能保護好下屬們自責不已，甚至一度想要自裁謝罪，雖然被夏沉煙攔下了，但他心里憋著的火氣并沒發泄出去。

　對這個叛徒，他滿腔的憤怒，恨不能將其筋皮。

　當即吼了一聲：“沒錯！我現在就送你去向他們賠罪！”

　說罷，軍刀出鞘，直取鮑軍醫咽。若不是龐千鴻反應快，按住了他的胳膊，這一刀恐怕會直接將鮑不平的腦袋削掉！

　“別沖！事還沒問清楚！”

　“還有什麼好問的？就是這個細出賣了我們！這種人，留不得他！”

　雷喻倔強地舉著刀，就算是將軍阻止，也不肯松手。

　“大將軍，此人泄軍，殘害自家兄弟，按照軍規，可就地正法！為何要攔著雷副將？”薛銘不甘心地問，看樣子也不得鮑不平這個叛徒去死。

　龐千鴻眉頭擰，黑著臉說：“先問清楚，他到底是何人指使！”

　“這還用問嗎？既然伏擊是沖著江南一案的兩名證人來的，那肯定是江南刺史湯桂平的人啊！”薛銘咬著后槽牙說道。

　“沒錯！肯定是他們！”另一名副將高義也點頭。

　英小隊被伏擊，龐家軍折損了不人，而且都是有能力的干將，所以龐家軍的人恨了那個姓湯的，是提起來就恨得牙。

　癱在地上的鮑軍醫臉慘白，除了剛才的一聲慘后，連話都說不怎麼出來。

　雖然龐千鴻攔下了雷喻那一刀，沒有砍斷他的脖子，可被往下的刀卻是砍進了他的肩膀，鮮直流。

　不過君卿衍一個眼神過來，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勉強開口說：“我、我沒見過那個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一邊說一邊疼得直氣，幾乎都要不過氣來了。

　天已經完全沉下來了。

　黑的云，預兆著一場暴風雨。

　君卿衍似乎也被這糟糕的天氣耗盡了僅剩的耐心，冷聲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就是個沒用的廢，直接扔下去喂食！”

　王府副統領明威立馬大步上前，單手就將鮑不平從地上提了起來，朝地牢走去。

　“不要！不！不要！我沒有泄軍，我沒有……啊！”

　鮑不平的慘聲從地底下傳來，接著傳出嬰兒啼哭聲，可那哭聲中卻明顯著愉悅。

　那兩名參將后背都起了一層疙瘩。

　王府的親衛對這種事早已是司空見慣，沒什麼反應。龐千鴻和雷副將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也稍微適應了一些。

　君卿衍瞇起眼睛了一眼天，的確是快下雨了。

　他從太師椅里起，看了眼舅舅，道：“去書房。”

　說罷就往前走了。

　碎影給了明副統領一個眼神，后者轉去擰旁邊低矮的燈柱，花園正中的地面緩緩合上，仿若那個黑的地牢本不存在。

　既然是要去書房，說明有正事要談。

　龐千鴻對三名下屬代了兩句，就闊步跟上了君卿衍，卻不見背后某個人的眼里流出一道暗的。

　轟隆——

　雷聲乍起，慘白的閃電已經搶先撕裂了天幕。

　暴雨說來就來。

　夏沉煙正往主院去，后面跟著的紫陌提著一只紫檀木盒子，突然啊呀一聲：“下雨了！”

　倆人跑了幾步，沖進檐下，趕抖了抖上的雨水。

　還好跑得快，不然非得被澆個狗淋頭不可。

　夏沉煙趕讓紫陌揭開檀木盒的蓋子看看，確認里面的湯盅沒有灑出來，微微松了口氣。

　紫陌見狀，笑瞇瞇地說道：“小姐你去看大小姐，大小姐一定會很高興的！”

　今天上午，夏云杏從昏迷中醒過來了。

　當然，得去看看。

　夏沉煙垂眸，掩去眼底的一冰冷，勾笑道：“那當然。畢竟，我和大姐的，最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