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俊的年輕男人，曲起拇指和食指，輕輕彈了一下夏沉煙的額頭，也微笑起來。

　“算你這丫頭有良心！”

　灑落在他眼底，好像碎了金箔灑在清澈的湖面上，伴著粼粼波，漾開一層層金漣漪。

　夏沉煙著額頭，撅起說：“你打劫完了，現在到我了吧？出了一趟遠門，不帶禮回來，可別想進那道門！”

　說著用手一指自家門檻。

　“我就是忘了天大的事，也不能忘了我家小不點兒的禮啊！”

　二哥夏云影揚了揚兩道墨一般的濃眉，古銅的臉上堆出寵溺的笑容，隨即從懷里出一個用藍絨緞子包裹起來的小件。

　夏沉煙拆開包裹，雖然明知道里面是什麼，卻還是作出第一次看到的樣子，對那支珠釵出驚喜的表。

　“真好看！”

　攥著銀質的珠釵，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

　其實珠釵的樣式很簡單，纖長細膩的銀質釵，釵尾鑲了一顆圓潤瑩亮的珍珠，看上去有一的憨韻味。

　“二哥的手藝真不錯！”

　夏沉煙著在下閃閃發的簪子，忍不住贊嘆。

　夏云影愣了下，遲疑道：“你怎麼知道，這簪子是我做的？”

　夏沉煙立馬意識到自己說，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之前你寫家書回來的時候，說過你遇到個很有意思的匠人，手藝高超，還教你做東西。你學了新手藝，肯定忍不住回來跟我顯擺，所以我猜這是你做的！”

　頓了頓，不忘寒磣一句，“而且，估計以你的手藝，也只能做出這麼質樸的簪子了！”

　夏云影不疑的解釋，而且被最后這句話一打岔，只顧著瞪眼反駁：“工藝雖然簡單，可這珍珠卻是正兒八經的東海珍珠，你可別看不起它！”

　夏沉煙吐了吐舌頭：“二哥送的東西，我怎麼會看不起？稀罕還來不及呢！”

　這話并不只是安二哥。

　山海境，以星斗神殿主殿所在為中心，朱雀國靠北，并不臨海。

　珍珠這樣的東西，在朱雀境確實稀罕。

　夏云影滿足地點點頭，將珠釵拿過來，進夏沉煙的發髻里，然后摟著小妹的肩進了院子。

　夏云疏得知消息，隨后趕了過來。

　三兄妹時隔半年，總算正經團聚了一次。

　“你小子，出去東奔西跑，曬黑了，倒也壯實了幾分。”

　夏云疏一進門，就先將夏云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見對方強健、安然無虞，他心里那顆大石頭也落下了，安的拍了拍夏云影的肩。

　雖然大哥待自己向來嚴苛，夏云影卻從來不埋怨，聞言了后腦勺，頗有些憨實地笑道：“我就是瞎跑，不過也真鍛煉。”又趕問，“大哥你的子近來可有好些？”

　夏云疏慢條斯理地在桌邊坐下來，指了指位置，讓夏云影也坐，“反正就跟往常一樣，談不上多好，也壞不到哪里去。”

　夏沉煙看了眼長兄，并不拆穿，之前那些事，他們兄妹倆都心照不宣地沒有跟二哥分毫。

　二哥在外面奔忙，又要應付家里的生意，又要勤修苦學，已經很不容易了。

　甚至，還有可能遇到暗中下的黑手。

　他們都明白，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要讓他分心心家里的事。

　“對了，我這次在青龍國，看到一套古書，特意買回來給大哥，一會兒送你房間去！”

　夏云影知道兄長讀書，也得準喜好。

　夏云疏笑了笑，故意嗔道：“你小子不是在外面闖了什麼禍，才討好賣乖吧？我可不會拿人手短！”

　“我能闖什麼禍啊！真就是巧遇上了！大哥你可不能冤枉我！”夏云影瞪大眼睛給自己澄清。

　夏沉煙在旁邊噗哧一聲笑出來。

　“來了來了，上菜了。都洗洗手，準備吃飯咯！”

　李媽興高采烈地吆喝著，方才得知二爺真的回來了，還即興加了兩道菜。

　香味俱全的食，熱騰騰擺了一桌。

　燴三鮮、蔥大蝦、熗炒青菜、番茄蛋花湯，還有夏沉煙打包的花和飯后甜湯，跟他們平日簡單的三餐比起來，簡直算是盛至極。

　三兄妹招呼了李媽和紫陌一起圍坐在桌邊，好好地吃了一頓。

　夏云影在外漂泊小半年，想家常菜想得，一邊吃一邊對李媽的手藝贊不絕口。

　李媽確實燒得一手好菜，在這件事上，連自己都忍不住要自夸一下：“那是！當年夫人就是先上老奴做的菜，后來才上了老爺呢！”

　說完又有點失落，微微嘆了口氣，許是想起了當年的時，想起了早逝的兩位主子，和留下的這三個孩子是如何艱難長。

　夏云影怕氣氛變得傷起來，轉而敲了下小妹的額頭，笑道：“不是還有糖水嗎？東大街的糖水，我可饞了好久了！”

　因著他岔開話題，凝重的氣氛稍微化開了一些。

　李媽趕替夏沉煙應聲，去把糖水端上來。

　夏云影接過盛糖水的碗，掌心里一道藍氤氳，那糖水中登時結了一些冰碴子，像是剛剛化開。

　“冰鎮糖水，帶冰渣的，剛剛好。”

　他笑著將這碗糖水遞給夏沉煙，而夏云疏那一碗，他運功時則要溫和了許多，藍也只是淺淺一閃即逝，糖水就只是微涼，并未結冰。

　他的靈與兄長的火屬不同，屬水。

　若是夏沉煙沒有刻意藏靈力的話，也與他一樣，都是繼承自母親。

　捧著糖水，飯桌上似乎又恢復了熱鬧。

　吃完飯，三兄妹便帶著倆下人一道出門去拜祭父母。

　墓地在北郊山上。

　父親十幾歲就奔北疆上戰場，到死都沒有回過家。所以他死后，便被葬在了北郊山最高，背后是祖籍，遠是為之斗過的第二個家鄉。

　夏沉煙和夏云影的或許還沒有那麼深，而跟隨父母在北疆呆了十幾年的夏云疏，才更加明白北疆對于他們一家人的意義。

　他帶頭將一炷香在墳頭上，著石刻的墓碑微微紅了眼眶：“爹、娘，孩兒沒有照顧好弟弟妹妹，本無面對你們。所幸這倆孩子長大了，就像你們希冀的那樣，開始學會自當自立自強，你們在天之靈定要保佑他們遠離小人，不邪所害，一生平安順遂。”

　夏云影旋即磕頭燒香，說道：“爹、娘，這些年大哥把我們照顧得很好，你們千萬不要錯怪他！我天天在外面東奔西跑，顧及不到家里，全靠他一個人撐著。不過你們放心，孩兒已是弱冠之年，以后也能擔負起照顧家里的重任！只要孩兒在，決不讓任何人欺負大哥和小妹！”

　李媽在旁邊聽得抹了抹眼角的老淚，“是我這把老骨頭沒用！沒辦法幫爺小姐們排憂解難。老爺、夫人，大爺二爺和小姐他們都很乖的！”

　夏沉煙輕輕拍了拍李媽的肩膀。

　走上前向墓碑鞠了一躬，用比兄長們都更加沉靜的語調說道：“爹、娘，該認的錯，大哥二哥都認了，反正都是他們的錯；該求的福，該立的誓，他們也都說了，反正這也是他們的責任。”

　夏云疏被小妹大大咧咧的拜祭方式哽了一下，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笑容。

　夏云影比兄長子活潑，聞言直接笑了出來。

　明明是沉重無比的祭奠，因著夏沉煙這席話，氣氛倒是輕松了許多。

　一臉認真地繼續說：“兒從未見過爹娘，未報生恩，而大哥二哥將我帶大，養恩重于山。但愿兒這一世，能無愧這份生養之恩。”

　夏云疏和夏云影都看著。

　一直沒吭聲的紫陌，也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瞅著夏沉煙。

　下那瘦瘦弱弱的影站得筆直，沒有賭咒發誓，連語氣都沒有刻意加重，一字一句平和端正，卻愣是讓人覺擲地有聲。

　生養之恩，既要報恩，也要自保。

　只有好好地活著，才能報這份恩。

　這就是對逝去之人的所有承諾，也是欠了兩世的債。

　將黃酒灑在墳前，磕了三個頭。

　祭拜完，一行人沿著山路下行。

　北郊山并不荒涼，除了深山里，至迎著皇城這一面，到都是人工痕跡。

　寬闊的山道，每十幾階就有一比較寬的平臺，可供人歇腳。

　就在離他們約兩個平臺遠的石階上，兩方人正在拉扯，傳出吵嚷聲。

　與其說是爭吵，不如說是男方在調戲方，方勢弱，氣得只能嚷嚷。

　嚷嚷的是個小丫鬟。

　“姓盧的，你到底有完沒完？你一個紈绔子，整天閑著沒事干，我家小姐可沒你這麼閑。我們還得趕著上山呢，你別擋道！”

　那丫鬟急赤白臉的，顯然是氣急了，就要去給自家小姐開路。

　而面前那姓盧的公子哥仍然擋著路，惻惻地說道：“老子跟你家小姐說話，你這丫鬟急著往上撲個什麼勁兒？這麼迫不及待想鉆進公子我的懷里，也不看看老子要不要你！”

　里這麼說著，他卻用手一摟，胳膊環住那小丫鬟的腰，還刻意將手放低了些，從小丫鬟的屁上過。

　“啊！”小丫鬟辱地尖一聲，一邊推開他，同時一邊下意識往后退。

　可就站在臺階上，往后一步便踩了個空，整個人仰倒下去，赫然就要滾下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