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前燥熱的氣息正在緩緩蔓延，白花花的日頭下，屋外的蟬鳴顯得格外聒噪。

　夏劉氏已經在大廳里來來回回走了半盞茶的時間，后面主座位上的夏孫氏被晃得頭暈，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招呼道：“行了，你就別轉悠了！跟沒頭蒼蠅似的，凈人看笑話！”

　劉氏三十五六有余，從前保養得當的臉上，此刻卻在眼角裂出了明顯的細紋。

　“我這不是擔心麼……聽說那丫頭一早就出門了，到現在都沒回來，也不知道順不順利。”

　嘆息一聲，邁開又想往回走。

　夏孫氏皺起眉頭，雙手握住拐杖，一副略有些不滿的樣子。

　劉氏趕頓住腳步，卻還是忍不住擔憂：“娘，你說那丫頭不會真不管咱們杏兒吧？要真那樣，那咱們可怎麼辦啊？”

　夏孫氏瞥了一眼面焦急的兒媳婦，仍然鎮定地說道：“人還沒回來，你急什麼？這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呢！”

　“可是，”劉氏的眉頭皺了川字，“自杏兒獄，咱們把能找的關系全找過了，所有人都對這事兒避恐不及，上面的人好像鐵了心要整咱們夏家，萬一這次還不行……”

　夏孫氏將拐杖提起來，重重往地上一拄：“咱們手里的底牌還在，著什麼急？這麼多年，你就不能改改你這急子？你這樣怎麼當好修的賢助，以后能指你管住這個家嘛！”

　被夏孫氏教訓一頓的劉氏面灰敗，不敢反駁，低著頭喃喃道：“我、我這不是關心則麼……”

　話音剛落，對面大門一開，期待中的影走進了前院。

　頂著烈日回來的夏沉煙，兩頰被曬得有些發紅，鬢角全是細細的汗珠，灑下來，汗珠閃著晶瑩的。

　胳膊上挎著只竹籃，腳步輕快，單從面上卻看不出什麼況。

　劉氏眼睛發亮，就跟看見親閨似的，不顧烈日當頭，用前所未有的熱態度迎了上去：“三丫頭，你可回來了！杏兒怎樣？事能嗎？”

　最關心的兩個問題，接連問出口。

　果然啊。

　夏沉煙攥著竹籃子的手指微微一。

　劉氏沒問去沒去攝政王府，卻直接問結果。

　甚至問了夏云杏的況。

　也就是說，二房知道今天去了攝政王府，又去了京兆府大牢。

　派人盯的梢了呢。

　這也在夏沉煙的意料之，正因如此，才要用探夏云杏來掩飾自己看過黃姨娘的事。

　按下心頭的嫌惡，嘆了口氣，搖搖頭說：“我去看過大姐，況不太好……”

　“什麼？”劉氏面一白，急切道，“、怎麼了？刑了嗎？”

　“進了那京兆府大牢，哪有不刑的。不過，我最擔心的不是這個——”

　夏沉煙故意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了大牢里混的況，比如牢房不夠用，好多七八糟的犯人都關在一間牢房里，環境惡劣不說，還有可能遭到飛來橫禍。

　單單是聽到刑，劉氏的都在抖了，再聽后面這一通描述，連夏孫氏都坐不住了，重重地斥了一句：“這不是胡鬧嗎？京兆府豈敢如此對我忠武將軍府的嫡小姐！”

　不管夏孫氏再怎麼，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是，忠武將軍府只有一空殼，別說京兆府尹不把他們放在眼里，隨便一個六品以上員，都可以不賣他們面子。

　否則，他們也不至于求爺爺告，這麼多天都沒把夏云杏弄出來。

　所以，把狠話說完之后，劉氏就趕問道：“那攝政王怎麼說？只要他一句話，不就能把杏兒放出來嗎？”

　“本來這種小事，對攝政王來說確實不算什麼，但偏偏最近政局很張，的我也不懂，反正就是榮王好像有什麼事，跟攝政王不對付，所以盯得。攝政王手下的人說，要是這時候攝政王出面干預京兆衙門正常辦案，怕被榮王抓住把柄找茬！”

　夏沉煙說得言之鑿鑿，即便是夏孫氏和劉氏這樣并不涉足朝政的婦道人家，也并沒有懷疑。

　榮王和攝政王之爭，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那、那這意思是，攝政王管不了？杏兒……那我們杏兒豈不是……”

　劉氏急得語無倫次，眼前竟有些發黑，差點一頭栽倒。

　夏沉煙順手扶住，說道：“不過，攝政王說了，這個案子之所以不好了結，是因為中間太多事沒有查清楚。就算他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痕跡也太明顯了……”

　劉氏雖然不太明白夏沉煙的意思，但覺這話話里好像有生機，趕抓住夏沉煙的胳膊詢問：“這是何意？”

　“這些人說話都玄乎，我也聽得云里霧里，反正就是說，京兆府那邊已經查到縱火案的一些線索，大姐上嫌疑很重，所以不能就這麼放了。”夏沉煙答道。

　劉氏跺著腳說道：“縱火案跟我們杏兒本沒有半點關系啊！”

　“話是這麼說，可府辦案要走流程，講證據，空口無憑。如果大姐真的是清白的，要不只能等府慢慢查證，要不……”

　夏沉煙言又止，表有些無奈。

　“要不怎麼？”劉氏忙問。

　夏孫氏也忍不住說道：“都火燒眉了，沉煙你也別賣關子了，趕一口氣說完！”

　“祖母，不是我賣關子，只是那攝政王的原話本來就沒什麼意義。”夏沉煙聳了聳肩，“他說，要不然等府查證，要不然就只能祈禱兇手自己跳出來吧事說清楚。你說，這話不是諷刺人嘛！”

　“這攝政王說的什麼鬼話！”

　劉氏氣得一哆嗦，里罵完攝政王，心里更有些埋怨夏沉煙。

　看來指這丫頭是真沒什麼用！

　“行了，我看沉煙也盡力了，你也別為難這丫頭。”夏孫氏擺了擺手，“這一上午折騰的，肯定累壞了，趕回去休息吧。”

　“娘……”

　劉氏還想說什麼，但夏孫氏的表很堅決，似乎真是心疼夏沉煙，劉氏也只好放夏沉煙離開。

　“娘，你就這麼讓這丫頭走了，那杏兒可怎麼辦啊！”

　“你真當那丫頭跟攝政王有多深的？這件事能當然好，不了也沒法強求。我讓去攝政王府，本就是希能探探攝政王的口風而已。”夏孫氏看上去倒是一點都不慌。

　“那聽這攝政王的意思，是不肯放過我們杏兒了？”劉氏一聽這話，覺得更加沒戲了，整張臉煞白，耳邊都在嗡嗡作響。

　“不。”夏孫氏的臉卻反而好了起來，“那丫頭沒聽懂攝政王的話，難道你也聽不懂？雖然攝政王沒幫忙，可他給咱們指了一條明路啊！”

　劉氏一臉狐疑地看著夏孫氏，顯然沒有明白攝政王到底提示什麼了。

　夏孫氏卻并未解釋，只是問道：“去安排一下，昨天替咱們打探獄中況的那個卒子，讓他再替咱們傳幾句話進去。”

　劉氏雖不完全明白，但老太太的吩咐，不敢怠慢，趕便去著手了。

　就在二房商議對策時，夏沉煙已經回到了東院。

　李媽已經在準備午飯。

　夏沉煙特意趕回來，把剛買的菜送到廚房，讓李媽多備兩個菜。

　“熗炒白菜，蔥油大蝦？您和大爺平日也不吃這樣的辣菜啊！”

　李媽聽了夏沉煙的菜單，就出一臉疑的表，甚至發現小姐的菜籃子里還有打包好的花和糖水，更是驚詫不已。

　“這不都是二爺平日吃的菜？這，二爺也沒回來，您……”

　“你就先做飯吧。”夏沉煙抱了抱李媽撒，就轉跑了。

　李媽搖了搖頭，沒辦法，只好按照主子的要求置辦。

　夏沉煙走過院子，背后一陣風拂過，雖然輕得幾乎可以完全忽略，還是用眼角余往后瞥了一眼。

　下一刻，的視線就被擋住了。

　有些潤的手掌心，在臉上，遮住了的雙眼，后傳來有些低沉的聲音：“別，打劫！”

　夏沉煙停住腳步，連忙說道：“大俠饒命啊！不知您要劫什麼？”

　“大爺我了，酒食，趕都給大爺端上來！”背后的聲音說道。

　夏沉煙掀開手里竹籃子上蓋著的黃布，說道：“酒沒有，東大街的糖水倒有一碗，配上西街老字號的花，還有蔥大蝦和熗炒白菜，不知大爺可滿意？”

　“啥？”后面的人松了手，整個人幾乎蹦起來，“好啊你們，竟然背著我吃我最喜歡的菜，喝我最的糖水！大爺我可要生氣了！嗚哇！”

　夏沉煙轉看著眼前比高了一個頭的年輕人，一臉赤城地說道：“當然是因為大爺你要回家，才準備這些東西，您老人家可不能錯怪小子！”

　“可我沒說過今天到家啊！你肯定是在騙我，我不信！哼！”年輕男子把胳膊一抱，頭別向一邊，一副傲的模樣。

　“今天是爹娘的忌日，小子掐指一算，某些人肯定會在這之前辦妥所有的事，早早趕回來。”

　夏沉煙眨著眼睛，沖年輕人嫣然一笑。

　“等你好久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