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地牢，線十分昏暗。

　只有一扇開得很高的小窗進來些許。

　這背后是一座小山包，大牢和山之間挖了一條排水，也因此才能在地牢的墻上開出一扇天窗來。

　所以那扇小窗同時也送來陣陣臭水的味道，與牢房彌漫的混合著腥氣的污穢氣息相比，說不出到底哪種味道更令人作嘔一些。

　好在夏沉煙是過墳堆，在葬崗里打過滾的人，對這點氣味也見怪不怪了，還能氣定神閑地跟獄中人打招呼。

　先前聽到開門聲時，趴在雜草上那個糊糊的人明顯畏地蜷起了子，里喃喃：“不要，不……”

　連續數日的酷刑，已經快要擊潰夏黃氏最后的心理防線。

　整個人呈現出神恍惚的狀態，只要一有靜，就下意識覺得是要來拖出去用刑了。

　聽到了隨后的聲音，先是一愣，然后掙扎著，很緩慢地抬起頭來，看向剛走進門的夏沉煙。

　“你……你……”

　夏黃氏嗓音沙啞，像一面破鑼，不斷出單字，語氣先是從不敢相信，過渡到強烈的憤怒、怨恨，其中有夾雜著不可遏制的恐懼和畏。

　以至于，就算馮艾兮近在咫尺，也不敢撲上去，而只是用那雙嵌在扭曲變形的瘦長臉頰上的眼睛，死死盯著夏沉煙，就像是盯著一條令人厭惡卻又不得不防備和恐懼的毒蛇。

　“嘖。”

　看到黃姨娘這副模樣，夏沉煙覺得，剛才刑捕頭擔心一個人是否能應付得了，那也是太看不起了。

　短短的時間里，黃姨娘幾乎已經失去了本來面目。

　頭發蓬蓬的，一張臉上滿是污，因為急速消瘦而有些相，原本細長的眼睛竟被襯得老大，那雙鼓鼓的眼珠好像隨時要從眼眶里掉出來。

　的雙手和雙也有明顯過刑的痕跡，鮮淋漓，本就站不起來。

　“你說你拼命結二房，到頭來落得這麼個下場，究竟是圖什麼呢？”

　夏沉煙居高臨下地看著黃姨娘，還不忘吐出一句冷冰冰的嘲諷。

　黃姨娘咬著牙，嚨里發出一聲憤怒的吼，的牙也缺了幾顆，齒里滿是跡污垢，不像是人，倒像是野。

　夏沉煙就當做這是黃姨娘對無能的威脅，微微勾著角，在黃姨娘側蹲了下來，凝視著對方的眼睛，說道：“你不但自己折進去，還把你兒也搭了進來，這筆買賣你虧不虧啊？”

　“夏……沉煙……”

　聽到“兒”這兩個字，黃姨娘的反應明顯激烈了許多。眼里迸出芒，猛地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夏沉煙的脖子。

　可惜的骨折斷，手上也沒什麼力氣，連挪半寸都問題，本就夠不著夏沉煙。

　也不知道是這個小小的作耗費了太多的力氣，還是被夏沉煙氣的，重地息起來，顯得非常痛苦。

　“我也不是來跟你敘舊的，就不浪費時間了。我是來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們合作愉快，我很快就走。”

　夏沉煙欣賞了一番黃姨娘痛苦而無的模樣，便有些索然無味了，果然并非天就喜歡這些腥場面，于是扯到了正題上。

　“我憑什麼……憑什麼回答你？”

　黃姨娘當然也想夏沉煙趕滾蛋，畢竟讓自己的仇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著實是一件令人無比恥的事。

　但更不想配合夏沉煙，讓夏沉煙如愿啊！

　“我們可以做易嘛！”

　夏沉煙也不著急，捧著下笑嘻嘻地說道。面對著那扇窗，窗外的落了幾縷在臉上，讓的眼睛亮晶晶的，顯得那麼好。

　而越是好，黃姨娘心頭的怨毒就越重。

　憑什麼可以沐浴在下，而自己，還有可憐的荷兒，卻只能蹲在著暗的牢房里，等著徹底腐爛？憑什麼！

　“易？好啊，那你去死……你去死！”

　用自己的破鑼嗓子出狠絕的話，說完還忍不住笑了兩聲，隨后便嗆咳起來。

　夏沉煙一字一頓地問道：“我死了，就沒人救你兒了。你確定你想要我去死嗎？”

　黃姨娘倏地睜大眼，口問道：“你什、什麼意思？你……咳咳，你可以……可以救我的荷兒？”

　雖然黃姨娘不是什麼好人，也一心妄想過讓如花似玉的兒去攀結一門好親事，好讓自己母憑貴，一雪這做妾的恥辱，但對兒的好也是發自真心的，并非純粹的利用。

　也正因此，才需要好好地結二房正房，給自己和兒爭取更多的利益，才會有更好的機會。

　可現在，不僅什麼都沒得到，還把兒折騰進了京兆府大牢，后悔都來不及了！

　陡然聽見有人可以救兒，即便說話的那個人是夏沉煙，也依然給了微薄的希。

　“你看看這是什麼。”

　夏沉煙看著黃姨娘半信半疑但充滿的眼神，從袖口里掏出攝政王給的那卷手諭，展開在黃姨娘面前。

　借著小窗里照進來的微，隔著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顆粒，黃姨娘艱難地逐字逐句看清楚了手諭上的話，以及最后那一方攝政王的鮮紅印章。

　一種難以言喻的緒油然而生，從腔直抵咽，憋得有些不過氣。

　攝政王將縱火案給了夏沉煙來定奪！這種事，竟然隨隨便便就給了夏沉煙！

　黃姨娘本該覺得憤怒和痛苦，但剛才夏沉煙說的話，又讓到了希。

　緩慢地轉眼珠，看向夏沉煙，問道：“你……你真的可以放過我的荷兒？”

　“本來就是個小案子，沒鬧出傷亡，我又是害者，只要我肯放過，京兆府尹也不會太為難。不過——”

　夏沉煙的眼睛像閃著的寶石，雖然璀璨，卻冰冷得沒有毫溫度。

　“我為什麼要放過呢？”

　“你……”

　黃姨娘有一瞬間的憤怒，覺得夏沉煙是在逗玩。但很快就冷靜過來，明白了夏沉煙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咬了咬牙，問：“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夏沉煙也不再賣關子，說道：“你在二房這麼多年，應該知道不二房的吧？我們做個易——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放過夏云荷。”

　黃姨娘有片刻的怔愣，爾后張了張。

　但就在要說出什麼的時候，夏沉煙卻好像早已猜到要說的話，或者只是單純的提醒，先一步開口道：

　“不要告訴我二房什麼都沒做過，也不要說你什麼都不知道。栽了這麼多次坑，你仔細想想就應該明白，我知道的事，比你們想象的要多。”

　被中心思的黃姨娘，果然重新合上了，抿一道繃的線條，終于出了一旦在經歷思想斗爭的樣子。

　要出賣二房，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當看到那麼快就要開口時，夏沉煙就知道肯定不會老老實實代。

　“別說我挑撥，縱火案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難道就一點都猜不到嗎？或許二房告訴你的是，他們為了保證夏云荷的安全，才把夏云荷藏了起來，但你覺得，真的是為了夏云荷嗎？你應該比我了解二房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們什麼做不出來？我想，如果不是你手里握著二房的某些，他們應該本不會留夏云荷的活口。”

　從知道夏云荷被二房擄走那一刻起，夏沉煙就確定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

　如果二房要把縱火案推到夏云荷頭上，直接殺了夏云荷，做畏罪自殺或者潛逃途中亡，不是更干脆嗎？何必大費周章把人藏起來呢？

　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二房藏起夏云荷，其實是為了要挾黃姨娘，換言之，黃姨娘手里一定握有某些有分量的籌碼，讓二房忌憚，不敢對夏云荷下殺手。

　“如果我都告訴你，你真的會放了荷兒？”黃姨娘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夏沉煙。

　夏沉煙目沉靜，淡淡說道：“不妨實話告訴你，我確實很討厭夏云荷，但也正因如此，看活著罪，比讓死了，更讓我開心。”

　雖然不是直截了當的回答，但這句話也足以表明夏沉煙的態度。

　黃姨娘的牙齒微微有些打。

　很可恥的是，眼前的夏沉煙，令從骨子里到恐懼，甚至連恨意都被這種恐懼抵消了幾分。

　雖然在公堂上敗給夏沉煙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小丫頭不像平時看起來那麼簡單。

　但這一次會面，才真正會到夏沉煙的厲害之，仿佛后者掌控著一切，挖好了一個個坑，等著人往里跳。不管怎麼逃，都逃不掉，究竟還是要跌進坑里，永世不得超生的！

　“現在我們還有不到一炷香的時辰，要不要做這個易，由你決定。如果你拒接，我現在就離開，并且，再也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聽著夏沉煙如同鬼魅一般的聲音，黃姨娘低頭兀自笑了起來，從嚨出一句話：“這可能，就是我的報應吧……我都告訴你，只要你肯放過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