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我讓杏丫頭去京兆府大牢探監的。沒想到,會因此讓惹上嫌疑。唉!”
夏孫氏的話,以嘆氣開始,又以重重的嘆氣聲結束。
“啊?”
夏沉煙一臉茫然,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滿面自責神的祖母。
劉氏止住啜泣聲,連忙說道:“那黃姨娘做了再多錯事,可畢竟曾是我們二房的人。娘和杏兒都是善良心的人,才會想去看看,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呢?”
夏沉煙心道,黃姨娘在公堂上誣陷我,要讓我去蹲大牢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心呢?
夏孫氏或許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劉氏提起黃姨娘之后,夏孫氏就帶著安意味地拍了拍夏沉煙的手背,道:
“都怪我。祖母年紀大了,要持這個家,也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家里出了那麼大的事,我總也不能不聞不問。”
“本來,我是想自己去大牢里,問問夏黃氏,我們夏家到底哪里對不起了,為什麼要這樣害我家沉煙丫頭呢?”
“杏丫頭一開始也不是很贊同,畢竟黃家做了那些丑事。可拗不過我這個固執的老骨頭!杏丫頭孝順,這你是知道的,不忍心我著急,更不想讓我去大牢那種污穢之地,怕我吃不消,所以才代我去大牢里探監。沒想到……”
“是我!是我害了杏丫頭啊!”
夏孫氏的嗓音帶著老人家特有的沙啞低沉,以及一哭腔,像是個老朽的搖椅,在寂靜的空間里緩慢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散架。
這弱姿態,裝得還像那麼回事。
夏沉煙想著,不在心里冷笑了一聲。
不過,這些日子夏孫氏應該沒為夏云杏的事心,估計也想過盡快把夏云杏撈出來。
但現在夏家確實沒落了,京兆府本不買賬,在案沒有查清之前,鐵了心要扣押有重大嫌疑的夏云杏,并且不許探監。
夏孫氏愁得眼角細紋都多了兩。
蹲大牢可不是什麼彩事,會影響那完無瑕的好孫的名聲啊!
“祖母您別這麼說!這怎麼能怪您呢?”夏沉煙反過來拍了拍夏孫氏的手背,同樣帶著安意味。
夏孫氏淚眼朦朧地看著夏沉煙,說道:“祖母是老糊涂了!現在回想起來,黃氏就是活該!差點害了你,我竟然還對抱有一仁慈之心,結果白白把杏丫頭也搭進去了,真是作孽啊!”
劉氏迫不及待地補充道:“我家杏兒真的是冤枉,就是差錯去了一趟京兆府大牢!那白芨跟二丫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杏兒本不知道!三丫頭啊,你跟你大姐素來最好,你應該了解,絕不能窩藏縱火要害你的犯人的呀!”
夏沉煙用沉靜的目,看著劉氏。
剛說完那番話的劉氏在這種目的注視下,竟沒來由地到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種謊言被人看穿的赤。
心有點發慌。
這個夏沉煙,是不是知道點什麼?或者,在懷疑什麼?
但下一刻,夏沉煙就一臉認真地說道:“我當然相信大姐是無辜的!不過,我們又能怎麼辦呢?大姐是被京兆府扣押的,現在咱們夏府又不像以前那樣威風,有忠武將軍坐鎮……”
劉氏眼前一亮,趕忙說道:“沒有忠武將軍,但我們有攝政王撐腰啊!”
我們?
夏沉煙饒有興味地看了劉氏一眼。
雖然知道夏孫氏和劉氏來找自己,當然是看中自己跟攝政王府那一點聯系,但沒想到劉氏會這麼不要臉,直接用上了“我們”這個詞。
敢問,您跟攝政王有半個銅錢的關系麼?
“攝政王麼?”
一臉茫然地喃喃,似乎并沒有明白這其中的聯系。
劉氏心地提醒:“咱們之前不是幫誥命夫人治過病嗎?也算是跟攝政王有了吧!只要攝政王肯出面,給京兆府打個招呼,那京兆府還能不放人嗎?”
看一臉驕傲的樣子,儼然真跟自己和攝政王攀上了一般。
夏沉煙卻立馬作出了一副驚恐的模樣,連忙搖擺手說:“攝政王?不行不行!不能找攝政王!”
一聽夏沉煙不愿意,劉氏立馬就急了。
“三丫頭啊,你大姐平時待你可不薄!難道忍心讓含冤屈地蹲在大牢里苦嗎?”
“不是我不想幫忙,只是,我確實請不攝政王啊!醫治誥命夫人之事,王爺已經答應給我賞賜,我也沒有別的理由再去找他討一分人了呀!你們不知道,那攝政王有多兇!可千萬不能去找他!”
夏沉煙滿臉的恐懼,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仿佛讓去找攝政王這件事,就跟喝鶴頂紅一樣。
夏孫氏和劉氏肯定想不到,夏沉煙的演技好到毫無破綻,至在們看來,夏沉煙是真心實意的對攝政王到恐懼。
劉氏的眼珠滴溜溜直轉,也一把抓住了夏沉煙的手,攥著,仿佛是委托重任一般,之以曉之以理:“那咱們可以跟他換啊!把你之前要的賞賜,換請他放人不就行了嗎?”
理直氣壯,好不要臉。
夏沉煙心里冷哼,面猶疑:“這……”
“三丫頭,那錢財寶貝都是外之,只有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啊!你大姐平日對你這麼好,什麼好東西都想著分你一份,你可不能為了那點賞賜,就不顧你大姐的命呀!”
劉氏的言辭間開始了道德綁架。
夏沉煙弱弱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沉煙啊,”夏孫氏握著夏沉煙的手,悠悠地開口,“祖母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為難你,但我們也確實沒有辦法了。你還不知道吧?過兩天,星斗神殿的結業考核就要開始了,要是你大姐因為蹲冤獄錯過了考核,那的前途可就毀了!”
星斗神殿每四年一度的納新選拔之前,都會對前一批弟子進行結業考核。
通過考核者,可拿到一份證明,而其中的優秀者,更是可以選擇進星斗神殿主殿修行。
如果夏云杏因為被京兆府大牢扣下,而無法參加結業考試,不僅意味著無法在星斗神殿更進一步,到時候這個丑聞更會傳遍所有的同窗!
無論是對于高傲的夏云杏,還是的夏孫氏及夏修夫婦,這都是絕不能忍的事。
所以,必須在那之前,把夏云杏弄出來。
這才得夏孫氏和劉氏不得不放下段,來找夏沉煙套近乎。
“是啊,三丫頭,你也知道你大姐的子。要真是那樣,怕是死了的心都有。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大姐去死吧?”
劉氏一邊極盡夸張地說著,一邊抹眼淚,試圖化夏沉煙。
夏孫氏見夏沉煙猶豫,心想無非就是貪攝政王許諾的那些寶貝,為了救自己的孫,夏孫氏也豁出去了,于是說道:“你想要的寶貝,祖母也可以買給你。你知道祖母最是疼你的啊!”
夏沉煙臉頰微紅,吞吞吐吐地說:“我不是舍不得那些寶貝,我就是、就是……”
猶豫著,四下看了看,好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低了聲音。
“你們不知道,攝政王真的很可怕!他在王府里養了一頭異。我上次去王府的時候,就看見他……他把活人推進坑里,給異當零兒!”
“那人被扯得碎,殘肢飛,臟都從肚子里流出來,骨頭都被嚼碎了,到都是,哀嚎聲傳了好遠好遠……”
夏沉煙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像是遙遠的地方敲響了什麼奇怪的鼓點,夜里的風輕輕吹樹椏發出沙沙聲響,一頭猛張開出獠牙,從嚨里發出盯上了獵的竊喜聲。
饒是夏孫氏,都聽得起了一皮疙瘩。
劉氏還不如夏孫氏見多識廣,更是當場就呆了。
啥?什麼?誰吃人?
夏孫氏和劉氏面面相覷,那模樣仿佛聽見的是“攝政王吃人”一樣,久久沒緩過神來。
“唉。”夏沉煙嘆了口氣,一副做了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終于下了決心似的,“不過,為了大姐,看來我也只能去試試了。我只是去求攝政王幫個小忙,他應該不至于把我推下去……”
說到這里,噤了聲,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滿臉驚恐和心虛。
夏孫氏扯了扯角,勉強出個僵的笑容,“不至于!你別瞎想!”
“對對對,這件事對攝政王來說,就是舉手之勞,他沒理由殺你啊!”劉氏也咕咚咽了口唾沫。
當然,畢竟去冒險的是夏沉煙,們又哪能真切地到恐懼呢?們唯一恐懼的是,夏沉煙沒辦法說服攝政王,那樣就沒辦法把夏云杏救出來了。
“那這件事可就給你了。祖母相信你一定可以把你大姐救出來的!”
為了給夏沉煙打氣,夏孫氏一邊說還一邊下了手腕上的一只碧綠翡翠鐲子塞給夏沉煙,說是幸運手鐲,能保平安的。
一般人這種時候都會推諉一下,沒想到夏沉煙二話不說就收下了,還甜甜地謝了祖母一番。
于是,夏孫氏最后是捂著因為疼而陣陣搐的心臟,在劉氏的攙扶下,才緩步離開的東院。
著倆人的背影,夏沉煙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冷了下來,只有手里那只翡翠玉鐲還著半分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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