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云翻涌，吞吐著雷電。

　原本晴朗明的天，放沉了永夜。

　偶爾掠過的閃電，生生將深灰的天幕撕裂無數碎片，那些碎片頃刻間化作無數雨珠，噼里啪啦地往下墜。

　幾乎能在一瞬間，把人從頭到腳澆個。

　然而君卿衍卻跟與這場大雨毫無關系似的，不僅上分毫未，就連他腳下站的那塊地，也依然干燥。

　雨水好像在躲著他，墜落到他周幾寸范圍，便飛濺出去。

　若是仔細看，才會發現，他上籠著一層淡淡的藍。

　夏季的暴雨，往往有排山倒海之勢。

　整片竹林都被狂風吹得傾斜，好像隨時會被連拔起。

　唯有他所在之地，仍然那麼安靜，那麼祥和，足以讓他慢慢地消化掉那些不能說出來的悲傷。

　就在他后稍遠，夏沉煙雙眸閉，雙手捻訣，指尖如燈一般，冒著瑩瑩藍。

　傾盆大雨早已將淋了落湯，雨水如注漫過的面龐，將的臉沖刷得蒼白，連也漸漸失去了。

　皺著眉頭，表看上去有些痛苦，捻著訣的手在微微發，卻依然沒有停止施展靈力。

　指尖的藍正聯通著籠罩在君卿衍周的水靈力，替他擋開這場大雨。

　因為耗損過重，有些力不支，甚至踉蹌了一下。

　睜眼看向君卿衍，那個背影如此孤單而悲傷，不忍心再將他孤零零地扔進暴風雨里。

　于是，再次調的靈力，強行撐著。

　狂風卷著單薄的影，看上去，比那些竹子還要瘦弱一些，不知那一道風，會把吹倒。

　當言齊撐著一把傘，又抱著一把傘，渾拖泥帶水，呼哧呼哧地重新爬上山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登時就呆住了。

　突如其來的大雨打了方寸，他去拿傘時走得急，沒注意到夏沉煙本沒有跟他一起下山。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的，在這種時候，那個小姑娘竟然會堅定地站在王爺后，寸步不移。

　心下微微一，他趕走上前，將傘傾向夏沉煙頭頂，沒有說什麼，只是陪一起默默地站著，等待這場無聲的哀悼結束。

　“咳……咳咳……”

　夏沉煙的臉越來越蒼白，忍不住咳嗽起來，子也跟著輕輕地搖晃了兩圈。

　“……？”

　言齊轉過頭，被夏沉煙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剛從前面某座墳里爬出來的！

　“你怎麼回事？”

　“唔……”

　夏沉煙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說話，嚨里發出一聲淺淺的嗚咽，像是一頭傷的小。

　言齊不明所以，只能干著急，忽見指尖的藍忽明忽暗，頓時意識到了是靈力的問題。

　在強行調靈力，跟大雨對抗！

　言齊趕說道：“小姑娘，你要是撐不住，就放手吧！快停下來！”

　嘶吼的風聲將他的聲音淹沒了大半，即便相隔極近，他也不得不扯著嗓子大喊。

　夏沉煙并不理會他的喊停，反而加強了靈力輸出，想要彌補上損耗。

　言齊覺得不妙，干脆抓住的胳膊，想要強行讓停下來。

　“別強撐了！你會傷的！”

　“我……”夏沉煙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條，視線中映出那道被籠罩在靈力之下的虛影，“……沒事……”

　還可以再撐一會兒！

　一定可以的！

　“你沒必要這樣……”言齊到嚨有些發。

　“不能……不能讓王爺一個人，站在這里淋雨……他已經，很難過了。”

　夏沉煙的眼圈泛著紅暈。

　別人大概無法理解的堅持，會覺得沒必要，但自己很清楚，想要這麼做。

　因為能真正地同，君卿衍上的每一種緒。

　雖然他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可就是覺得到，他并不是真的沒事。

　這一座座墳里，埋葬的應該都是他視如手足的親信，哪怕只見過一次面，或者從未見過，但這些人為他而死，那便是超越了脈的親緣信念。

　這些，都曾有過會。

　所以不想讓另一個“自己”，那麼孤單。

　“噗——”

　話音未落，便吐了一口。

　間一片腥甜氣息。

　靈力損耗過度，已經引起了強烈的反噬，的臟腑和筋絡正在承著嚴重的力！

　“小姑娘！”

　言齊的喊聲，在耳畔變得輕飄飄的，好像是被風吹遠了的竹葉。

　夏沉煙眨了眨快要合上的眼簾，已經看不太清那個影了。

　知道自己真的要撐不住了。

　不等自己收回靈力，已經接近枯竭，靈力自然而然地斷開了。

　子一晃，朝后倒去。

　“丫頭！”

　聽見一聲低沉的驚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一張廓分明的臉近在眼前。

　預想中摔個七葷八素的狼狽場景并沒有上演。

　被君卿衍圈在臂彎里，他似乎很用力，甚至摟得有點生疼。

　“你瘋了嗎？”君卿衍低頭看著懷里臉白得不像活人的小丫頭，心口驀地了一下。

　怪他在自責和悲切中陷得太深，竟然毫沒有注意到，是在背后默默替他撐起了那一片安寧。

　“沒事……就是，就是有點損耗過度，調息一下就好了。”夏沉煙出一個笑容。

　做事有自己的分寸，雖然今天是太逞強了些，但還不至于真有什麼危險。

　君卿衍看著這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輕聲道：“你沒必要這樣……”

　這話聽著有點耳。

　夏沉煙忍不住想笑，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沒必要的事，卻覺得值得呢？

　可能真的跟正常人的思維不一樣吧。

　“我知道親手埋葬自己的手足親人，是什麼覺。也了解那種，覺得自己害死了別人的心。不管別人說什麼，都沒辦法真正地平悲傷。我沒有辦法，讓你不傷心，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一點小事……”

　給你提供一點安寧，讓你有可以安放你的悲傷。

　明明是有氣無力的聲音，卻宛如平地驚雷，在山谷回響，經久不息，令五臟六腑都在震。

　君卿衍低垂的眼眸里，倏然亮起一簇。

　“本王還以為，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沒想到……”他喃喃地，不自收了胳膊，“是個傻子。”

　夏沉煙大概真是迷糊了，竟然覺得某王爺是在夸，高興地揚起角。

　只是還沒笑出來，便咳出一口。

　鮮將泛白的染灼目的艷紅。

　君卿衍到眼珠有些發燙，被靠著的肩頭也沉甸甸的。他單手托住的背，俯將打橫抱起來，快步走下山去。

　言齊在后面撐著傘，本來想給他們遮一遮，結果連滾帶爬都被攆上王爺的步伐。

　等他拎著傘面翻折過來的破傘，一泥水地趕回竹屋時，夏沉煙已經躺在了里間的床上。

　床單沒來得及換，還帶著上一個人的斑駁跡，襯得夏沉煙蒼白的臉和殷紅的更顯病態。

　鐘神醫正坐在床邊診脈。

　他習慣地皺眉頭，一臉嚴肅的模樣，看上去好像床上的人得了什麼不治之癥。

　好在半晌后，他的眉頭就松開了，扭頭對守在一邊的君卿衍說道：“沒什麼大礙，就是氣有些紊，我開服藥給調節一下，喝兩帖就好了。”

　確定人沒事，君卿衍略微松了口氣，點頭讓鐘神醫出去準備了。

　言齊抖著上的水珠，嘀咕道：“能在冰湖里游出兩里路的人，靈力應該不會太差。怎麼會被反噬得這麼嚴重？”

　雖然鐘神醫說沒有大礙，不過都累得吐了，在言齊看來，這已經很嚴重了。

　君卿衍在床邊坐下來，兩手指搭上了夏沉煙纖細的手腕，沉道：“的靈被封住了。”

　“啊？”言齊張大，“誰干的？”

　“以的造詣，誰能給下毒？”君卿衍輕描淡寫地說道。

　言齊反應了一下，明白了王爺的意思——

　“是自己封住了自己的靈？”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他便想起了夏家最近的一連串事端，明白了八九分。

　不嗔笑道：“小姑娘這扮豬吃老虎的手段，倒是跟王爺您像！”

　君卿衍挑起眉梢，斜了言齊一眼，“你說誰是豬，誰是老虎？”

　一字一頓，明明是用正常語氣說出來的，卻愣是聽得言齊打了個寒噤。

　“嘿，嘿嘿……當然王爺您是老虎！……您看您都淋了，小的去拿張干凈巾過來給您！”

　言齊干笑著，找了個拙劣的借口，腳底抹油溜了，然后求爺爺告的求鐘神醫幫他把干巾送了進來。

　君卿衍垂眸看著夏沉煙，陷在半昏迷中，閉著雙眼，長長的睫被雨水打了，覆在下眼瞼，茸茸的，像蝴蝶的翅膀。

　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眉頭蹙在一起，平添一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焦慮和戾氣。

　其實言齊說他們很像的話，并非信口開河。

　在某些方面，這個小丫頭跟他確實有些相似。

　為了達到目的，敢游過冰湖，只犯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明白該用怎樣的手段，無論是勇氣或智慧，都非一般人能擁有。

　所以他當時才有耐心聽多說兩句。

　君卿衍發現自己對這小丫頭的想有點多，失笑搖了搖頭，用干巾替拭起臉上的水漬，順手用指尖平了眉心的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