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麼？”

　鄭姨娘警惕地看著夏沉煙，像是在防著后者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夏沉煙看了一眼屋的方向，向著的眸子里落了一點燭火的暖黃，卻毫沒有暖意。

　瞇了瞇眼眸，說：“夏云葵了我的東西，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們總得拿點東西來換。”

　三老爺夏凱了鼻尖，表有些猶豫，“你那金丹又沒壞，這不是還能用嗎？說起來，你也沒什麼損失，反倒是葵兒，已經吃了個大虧，還要我拿東西來替彌補，是不是有點太……”

　不近人四個字還沒說出口，他就又對上了夏沉煙轉過來的眼眸。

　的眼神被燭火的涂抹著淺淡的暖調，幽深得卻好像一汪寒潭。

　夏凱生生止住了話頭。

　“我總得讓知道，做錯了事，是要付出代價的。不然，怎麼能警醒犯錯的人呢？萬一下次再來什麼東西，我可未必次次都能防住。”

　夏沉煙的意思是小懲大誡。

　夏凱了手，說：“你也知道你三叔沒什麼出息，只怕我們沒有值得上價的東西能賠給你啊！你這不還是把葵兒往大牢里嗎？”

　為了降低夏沉煙索賠的胃口，他毫不吝惜地放下尊嚴，自認沒出息。

　惹得旁邊鄭姨娘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連正房王氏的臉也跟著白了白，略丟人。

　夏沉煙在心里嘖了一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提出的要求太高，夏凱會直接幫把夏云葵這個賠錢貨送到大牢里去蹲好。

　“爹，三姐還沒說要什麼呢。”夏云蘭絞著手指，弱弱地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你這個當姐姐的，也不知道看著點葵兒，讓一天天闖禍，凈給我惹麻煩！真沒一個人讓我省心的！”夏凱罵罵咧咧地抱怨。

　夏沉煙知道自己這個三叔是個什麼樣的人，膽小、懦弱、勢利，又貪財，懶得跟他計較那麼多，自顧自說道：“如果你愿意，就拿兩份田契來換。”

　田契？

　眾人一愣。

　夏家嫡系三房雖然沒分家，但當初夏老爺子夏弼過世之后，夏家的宗親長輩們還是出面將其名下的產業，大致分三份，分別給了三房一些私產。

　沒有分為私產的，算是夏家三房共有，所得的收維持著夏府的大小開支。

　私產其實也不多，主要是幾間鋪子和田地。

　二房自然拿走了其中收益最高的鋪子和最沃的土地，剩下的分給了長房和三房。

　長房分得兩間經營不善的店鋪，和四畝地。

　后來夏沉煙的二哥夏云影進了星斗神殿，且得到了主殿的認可，二房的人就急了，開始編造理由克扣夏云影的學費和吃穿用度。

　夏云疏為了保證弟弟的生活，變賣了那四畝田。

　現在長房名下，就剩下兩間鋪子。

　不過，單單是打理這兩間鋪子，都夠長房手忙腳的了，夏沉煙又提出要田地，又是幾個意思？

　夏孫氏狐疑地看著夏沉煙，問：“你這丫頭，要田做什麼？”

　若是以前，大概不會這麼多心，不過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后，對夏沉煙多有了些警惕。

　“不是祖母你說的嗎？得有長遠打算啊！我還沒出嫁，我大哥和二哥也沒娶親，我們三個孤兒一貧如洗，誰能看得上我們？多弄兩塊田，也算是本錢嘛！”

　夏沉煙認真分析了一下，似乎真的是把夏孫氏的話聽進去了。

　夏家眾人的臉有些古怪，大約是紛紛在心里嘲笑夏沉煙這個蠢貨。

　當初分私產的時候，夏三老爺就打定了主意，要剩下那幾間商鋪中生意最好的兩間，把剩下兩間最差的丟給長房。

　但為了避免別人說他欺負三個孤兒，他就把幾畝良田給了長房，自己留下的都是特別貧瘠的田地。

　反正，兩間商鋪的收，可遠遠高于分給長房的那四畝田。

　他賺大了。

　而現在，夏沉煙居然要兩畝薄田就能放棄報，夏三老爺眼珠滴溜溜一磚，頓時喜上眉梢。

　“好啊，還是三丫頭你有眼，有想法！反正那地荒著也是荒著，你就拿去好了！”

　像是怕夏沉煙反悔似的，他甚至趕讓妻子王氏去取出田契來，當著差和祝學監的面，就畫押將田契過給了夏沉煙。

　“這地啊，就留給你當嫁妝，或者給你哥日后做聘禮咯！”

　夏三老爺眉飛舞的，滋滋地想，沒想到今晚的事能因禍得福，把那倆燙手山芋給扔了。

　說實話，那兩畝地貧得種啥啥死，連野草都不多長兩。

　這樣的地，賣又賣不掉，又是祖產，還得每個月花費時間力去打理。

　更要命的是，這兩塊地附近的山頭，便是葬崗。

　有一次他在田里耽誤點時辰，留到了夜浮現，竟然瞧見田里幽幽升起鬼火，伴著一道無頭白影飄過。

　他當即被嚇得連滾帶爬一路飛奔回家，大病三天，找了道士來做了幾場法事，才逐漸好起來。

　從此他再沒去過那片田。

　后來每次遇到倒霉事，他都覺得是那兩片田給他惹了晦氣，包括分到這兩片田，簡直就是晦氣到家！

　現在把這兩片“鬼田”扔給了夏沉煙，他真是長舒一口氣，渾都舒坦多了。

　“今天麻煩祝先生和邢捕頭跑一趟了，我送你們出去吧。”

　夏沉煙收好了田契，與大哥一起將祝東風和刑樾等人送出了夏府。

　祝東風罕見的在面前寡言語，一路沉默，直到離開時，他才看著夏沉煙，角蠕，似乎想說什麼。

　但最后他還是只說了句告辭，就跟府的人一起離開了。

　回東院的路上，沒有外人了，李媽才忍不住抱怨道：“小姐，你難道不知道三房那兩畝田的況嗎？要它們還不如要兩袋大米來得實在！”

　夏沉煙又怎會不知道。

　那次夏凱被“鬼火”和“鬼影”嚇沒了魂兒，可是讓家里折騰了好一陣子。

　但夏沉煙并沒有把這當回事，只道是：“我自有我的打算。”

　但李媽還是覺得太虧了，嘆了口氣說：“與其這樣，還不如報，把那東西的小賊送到大牢里去蹲幾年！”

　金丹價值高昂，量刑也是重罰。

　李媽知道夏云葵跟自家小姐不對付，所以不得夏云葵不好過。

　尤其是上次夏云葵打傷了夏沉煙，李媽恨不能讓夏云葵早些遭到報應。

　好不容易盼來個機會，沒想到自家小姐竟然為了兩畝劣田，就輕易放過了那丫頭。

　這是什麼虧本買賣呀！

　“這件事哪有這麼容易？”夏云疏倒是理解小妹為何要這麼做，“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幫夏云葵東西那個賊，就算找到了，又如何證明是夏云葵雇的他？”

　“這……”

　“沒有確鑿的證據，夏云葵要是一口咬定，金丹是自己撿來的，咱們又能把如何？”夏云疏又問。

　李媽答不上來，也沒想到這一層，訥訥地說：“那、那他們為什麼要妥協？”

　“因為做賊心虛。”夏沉煙將發繞著手指打了個圈，漫不經心地答道。

　金丹是在夏云葵上找到，夏云葵跟夏沉煙不和又人盡皆知，而且，夏云葵想要爬上四階，進星斗神殿，這也不難想到。

　種種線索，都指向夏云葵了金丹這一事實。

　而且夏沉煙還提供了下午被古怪的老乞丐撞過這一細節，仿佛只要找到那個老乞丐，就能確認夏云葵的罪行。

　慢慢的，他們就被夏沉煙繞進了一個誤區里，下意識的已經把夏云葵確認了東西的犯人，馬上就要被投進大牢。

　事實上，找人本就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而且還要確保找到那個人之后，對方有意愿也有證據，指證夏云葵。

　“所以，真要查下去，未必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倒不如見好就收，利用他們的心虛，拿點實際的好。”

　夏云疏雖然還不清楚小妹要那兩畝田做什麼，但大致理清了小妹寧愿選擇這兩畝田，而不是繼續追究夏云葵的思路。

　夏沉煙點點頭表示，還是大哥最懂我。

　“不過，夏云葵走火魔這件事，真的只是個意外嗎？”

　夏云疏覺得，這件事太巧合了。

　小妹在學堂里于眾目睽睽之下得了金丹，應該知道，自己很可能會被人盯上，卻還是一個人漫步街頭。

　這不就像是帶著一塊招搖過市，生怕別人不來搶麼？

　而且金丹丟了這麼長時間，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細想之下，不像是被人了東西，反倒像是在拿金丹當餌，釣夏云葵上鉤。

　在兄長面前，夏沉煙也沒什麼好瞞的，坦白說道：“夏云葵著急趕在星斗神殿納新之前升到四階，可惜能力又不夠，正好我得到了一枚金丹，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會打金丹的主意。”

　想要推測一個貪婪的小的舉，并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我提前在金丹里加了點‘料’。”低了聲音，細細的嗓子出幾分鬼魅。

　“你加了什麼？”夏云疏的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

　“一種毒。能夠讓人筋脈逆行，靈力在瞬間集中發，而后陷紊。輕則傷殘，重則筋脈盡毀，甚至喪命。”

　夏沉煙的話涼涼的，一個字一個字，讓夏云疏想起了什麼，臉逐漸失去。

　最后說了一句：“就跟他們當年用來害你的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