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

　夏沉煙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對別人的好意，還是表示了一下激。

　雖然也不確定，這位盧大小姐悄悄跟著自己，究竟是想要保護，還是真正打金丹主意的，其實是盧昱薈自己，只是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盧昱薈本以為夏沉煙可能會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沒想到竟然還得了一句謝，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半晌，里也就憋出了三個字：

　“不、不用謝……”

　這位高冷小姐不知所措的樣子，突然讓夏沉煙到有點好笑。就好像，這輩子都沒聽人說過謝謝一樣。

　“前面就是夏府了，應該不會再出什麼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夏沉煙指了指前面路口，其實約已經能看見夏府大門口的看門家丁。

　盧昱薈也不想真被人誤會有什麼特殊目的，點了點頭說：“好。”

　倆人就此分道揚鑣，夏沉煙還叮囑了盧昱薈一句“自己當心”。

　此刻，旁邊那條巷弄深。

　老乞丐正疾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確定沒有人跟來。

　七彎八拐躥進了另外一條巷子里后，他的腳步才慢下來。

　他用手了袖子里那個堅的方形東西，角出得意的笑容，甚至心好地哼起了小曲兒。

　就這麼又走過了半條巷子，他才在一個岔路口旁的墻后停下來，屈起手指放進里，吹了聲口哨。

　一道影應聲從矮墻上跳下來，穩穩站定。

　來人戴著斗笠，斗笠下是厚厚的紗巾，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臉，從形上只能看出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辦妥了？”問。

　“我辦事，您放心。我‘空空君’在道上那也是響當當的人，信譽有保障……”

　“東西呢？”

　子打斷了老乞丐的一番自吹自擂，出了手。

　老乞丐嘿嘿一笑，老臉上笑出了一道道深深的褶子：“我們這行都講究一手錢一手貨。您這說好的尾款，是不是也該……”

　他反倒也向子出了手。

　子嗤了一聲，不知道是罵這老東西貪婪狡猾，還是覺得對方這意思是怕賴賬而到不滿。

　但還是立馬從腰上取下了一只脹鼓鼓的錢袋，丟給了老乞丐。

　因為老乞丐上酸臭無比，子跟他保持著距離，錢袋被拋出后，在空中劃了一個小小的弧度，才被老乞丐接在掌心里。

　準確無誤。

　老乞丐又咧笑了，出一口黃牙，開錢袋清點了一下里面的銀子，滿意地點頭：“我們這一行，做的就是信譽！喏，您要的東西——”

　他從袖口里出那方形的，正要走上前去遞給子。

　子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一只手捂著鼻子，一只手出去，道：“你別過來！把東西扔過來就行了！”

　聽聲音和看作，就知道斗笠底下那張臉得嫌棄什麼樣。

　老乞丐也不惱，拿錢辦事，只要錢貨兩訖就行，至于雇主的態度嘛，不重要。

　他順手一拋，手里的東西就飛了出去。

　不過距離有點失控。

　子眼睜睜看著從老乞丐手中拋出的方形盒子從自己頭頂飛了過去，連忙返追上去接，途中還踉蹌了兩下，差點沒接住。

　還好，最后堪堪地握住了那只盒子。

　這是一只非常致的木匣子，表面的花紋雕細琢，但拿在手里的分量不算重。

　正是國子監里，祝東風拿給夏沉煙，用來裝異金丹的那只木匣！

　子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挲著木匣子上雕刻的花紋，像是捧著珍寶。

　老乞丐見狀，不到有點好奇，但又不好直接表達，于是問道：“不打開驗驗貨？”

　子過面紗瞪過來一眼，當然外面的人看不太清的眼神，只聽冷聲斥道：“有什麼好驗的，你還敢耍賴不？你剛不是還說，你們這行最講究信譽，要是你敢拿假貨糊弄我，我就讓你在這行再也混不下去！”

　所謂盜亦有道，這老乞丐干的就是靠口碑攬生意，要是覬覦主顧的東西而失了信譽，那就是自毀“前程”。

　除非是干完這一票之后，下半輩子就不愁吃喝了，否則沒人會干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

　老乞丐咧著一口大黃牙又嘿嘿笑了兩聲，笑得讓子到很不舒服，收起木匣子就轉走了，走之前還低低地丟了一句嫌棄的話：

　“臭死了！”

　老乞丐了一袋子沉甸甸的銀兩，臉上的笑容冷了些，低頭朝旁邊啐了一口，在心底罵了句“狗眼看人低”，然后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另一頭。

　夏沉煙已經進了夏府大門。

　對于藏在袖子里的小匣子被盜，似乎毫無察覺，依然腳步輕快。

　今日在比試大會上贏來的東西，都堆在了房間里。

　夏云疏和李媽正圍著這些東西，連紫陌都下了病床，拖著還沒痊愈的病軀，在一旁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這堆厚的獎勵。

　尤其是國子監還送了一筆銀子，算是助學獎勵。

　“聽送東西來的人說，你今天在那個流會上，把青龍國的學子團好好教訓了一頓，連帶著人家的帶隊先生都沒放過？”

　夏云疏想起那些敘述，覺得有點好笑，但又覺得這會助長小妹“沒規矩”的氣焰，于是生生地住笑意。

　“嗐！”夏沉煙攤開手，“大哥你看我像是那種主惹事的人嗎？我們是公平比試，哪來的教訓一說！”

　夏云疏看著小妹一臉誠懇的表，就覺得這個回答……毫不誠懇！

　“不是你主站出來，要替攝政王出頭？”夏云疏挑眉看著，一副審問的口吻，但臉上的表并沒有明顯的不贊同或者不高興。

　夏沉煙“唔”了一聲，說：“不管攝政王出不出現，比試都是要比的，所以也不算我主挑事吧？要是比試算是挑事的話，那這次流是祝先生提出來，也是他一手促的……”

　那惹事的人，不就是大學監祝東風？

　夏云疏：“……”

　他家丫頭真是學壞了！都學會禍水東引了！

　憋了半晌，他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同時又頭疼地了太。

　紫陌一直雙眼發地盯著桌子上的一堆東西，這會兒終于有機會發問：“小姐，這獎品都是些什麼呀？”

　大大小小的盒子，看起來花樣還多。

　不管怎麼說，國子監隸屬于朝廷，既然是朝廷的獎勵，應該不會太差吧？

　“祝先生送的琴，還有四位博士的一些收藏品，以及皇上通過國子監做獎勵的賞銀。”夏沉煙簡單總結了一下。

　這種文斗流會，賞銀子聽起來有點俗，所以其名曰助學資金。

　學文當然要買書，筆墨紙硯也不能，哪一樣都需要花錢。

　國子監的學子雖然都是員子弟，說起來應該也不太缺錢，但也未必人人如此。

　錢，還是很有必要的。

　至正中夏沉煙的下懷。

　讓李媽去把其中四百兩銀子換銀票存好，剩下的一百兩留作零用。

　一般的人家，一百兩紋銀夠一家人兩三年的開銷了。

　夏沉煙雖是家小姐，但過得還算節省，夏云疏也不是鋪張的人，一百兩也夠支撐東院好長一段日子。

　當然，還從這一百兩里了一些，打賞給李媽和紫陌。

　李媽一臉惶恐，推辭了幾次，實在是拗不過夏沉煙才肯接。

　這也不是夏沉煙第一次給下人發零花錢，但每次李媽都覺得不好意思接。

　紫陌也象征地推辭了一下，然后就高高興興地捧著銀子回去了。

　礙眼的走了，夏沉煙勾了一個不冷不熱的微笑，對兄長說道：“今晚別急著上床睡覺，免得睡了被吵醒，憋一肚子火氣。”

　夏云疏并不是一個有特別強烈起床氣的人，就算真的被吵醒也不會憋火，不過小妹的話讓他到一好奇。

　怎麼知道今晚睡得早會被吵醒？

　他問道：“今晚會發生什麼事嗎？”

　“有人要作死，攔都攔不住。”

　夏沉煙幽幽說道，腦海里想起盧昱薈沖出來跟那個老乞丐撕扯一團的畫面。

　“誰？”夏云疏下意識地問，神變得嚴肅了起來。

　雖然夏沉煙的話說得很含糊，但有了這麼多次的經驗，夏云疏基本能猜到，應該是有人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他到有些擔憂，夏沉煙卻表輕松地笑起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眸里閃著：“等晚上你就知道了，還不一定是誰呢。也許，我猜錯了呢？”

　是真的不能完全確定。

　畢竟，對金丹興趣的人，未必只有那一個。

　但不管是誰，都足以搞出一場大靜。

　夏云疏也沒深究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反正看很有把握的樣子，這件事應該傷不到，也就耐心地等著晚上看戲了。

　夏季黑得晚。

　趁著傍晚的霞未泯，夏沉煙把桐木尾琴搬了出來，架在院子里。

　上琴弦，一聲聲泠音涌出，隨之而來的，是那段淋淋的記憶。

　希被澆滅，得到的被狠狠剝奪，在乎的一切都一點點流逝……

　琴聲隨著指尖撥的速度加快而愈發激昂。

　像高山峽谷之間，洪峰滾滾涌至，橫沖直撞，咆哮怒吼的聲音被夾在兩岸石壁之間，憤怒無比，卻又無法掙桎梏。

　它們掙扎著，怒吼著，奔向遠方的未知。

　“锃锃锃！”

　弦聲嘈嘈如急雨，瓢潑而下。

　最后乍然收尾，顯得有些潦草。

　夏沉煙用力按著琴弦，輕輕氣，眼角余瞥到一個人影佇立在門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