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天氣好的緣故，今天街市上熱鬧。

　夏沉煙就像個天真的小姑娘，走走停停，不時地湊到臨街的小攤上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商品。

　似乎心很好，連腳步都顯得比平時輕快，完全不似往常那副悶葫蘆的模樣。

　也是。

　剛剛得了那麼厚的一筆獎勵，任誰都會心雀躍，得意忘形吧？

　跟在后面的那個人心里想道，藏在人流中，繼續悄然跟上。

　走過了鬧市，四周逐漸安靜下來。

　夏府畢竟也曾是正兒八經的將軍府，選址即便臨近鬧市，住宅周圍也是比較安靜的。

　要回到夏府，必須經過一段較為僻靜的路。

　后那雙眼睛，倏地冷了下來。

　夏沉煙抱著剛在集市上買的那袋新鮮水果，毫無察覺地往前走著。

　暗傳來窸窸窣窣的靜。

　剛要路過一條巷子，那巷口里突然躥出一個人影，直的就往夏沉煙上撞！

　是個老乞丐。

　夏沉煙正要往旁邊躲閃，突然后面一個影疾步上前，一劍橫挑，用未出鞘的刀刃狠狠拍在老乞丐的口。

　“哎喲！”

　老乞丐還沒撞上夏沉煙，就慘一聲摔在了地上。

　夏沉煙：“……”

　出手的人是盧家大小姐盧昱薈。

　攥著劍，指著跌坐在地上的老乞丐，挑眉喝道：“誰讓你來的？”

　老乞丐可能是嚇蒙了，抬頭地著。

　盧昱薈長得就是一副冷人的模樣，眉眼細長，鼻梁致小巧，算不得飽滿，但著紅的澤，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抹了口脂。

　此刻那張冷艷的小臉上顯出一狠勁兒，好像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老乞丐，而是什麼難纏的江洋大盜，而是在問強盜同伙的俠。

　被劍指著的江洋大……哦不，老乞丐，終于回過神來，驚慌失措地喊道：“你你你干什麼？殺人了！救命啊！快來人啊，殺人了！”

　四周雖然行人不多，但并不是完全沒有人。

　老乞丐這麼大喊大，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沒一會兒，周圍就圍了七八個看熱鬧的，朝這邊指指點點。

　兩個著考究的孩子，一看就是家小姐，另一個是衫襤褸、須發花白蓬的老乞丐，一般百姓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就傾斜了。

　“當的欺負人呢！”

　“這些千金小姐們一天天也是閑的，跟一個乞丐過不去！”

　“一點也不懂得尊老，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咯！”

　盧昱薈被這些風言風語說得有點煩躁，直接把劍尖抵在老乞丐的脖子上，吼道：“喊什麼喊？我問你，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的問題莫名其妙，好像篤定了老乞丐是人指使的。

　但指使他做什麼事呢？

　眾人不明就里，只是覺得蠻橫得很。

　老乞丐瞪著一雙灰白的眼睛，聲氣地說：“你們這些后生晚輩好不講道理，莫名其妙把我這老頭打一頓，天化日，朗朗乾坤，家小姐就可以隨便打人嗎？還有沒有王法了？”

　“裝蒜了，肯定是有人派你來對付夏沉煙！說，指使你的人是誰！”盧昱薈厲聲質問。

　旁邊莫名被提名的夏沉煙微微揚了下眉梢，但沒有說什麼。

　老乞丐則是哇哇地：“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沒人派我來！我、我就是路過！我都不認識，怎麼對付？”

　盧昱薈的劍雖然沒出鞘，但劍尖大力抵在咽上，還是會讓人覺到難。

　老乞丐說話的陣勢又大，自己把自己嗆得咳嗽不止。

　圍觀群眾覺得他更可憐了，紛紛指責盧昱薈不講道理，連帶著把沒說話的夏沉煙也罵了進去。

　既然都挨罵了，夏沉煙也不再保持沉默，冷冰冰地丟來一句：“你說你不認識我，又怎麼知道剛才說你要對付的那個人是我呢？”

　老乞丐一愣。

　盧昱薈也微微愣了下。

　是啊！

　剛才質問老乞丐的時候，說的是有人派他來對付夏沉煙，老乞丐反駁說“我都不認識”，當時他的目看著的就是夏沉煙。

　既然不認識，怎知盧昱薈說的夏沉煙就是眼前人？

　要麼就是他在“不認識”上撒了謊，要麼就是，確實有人要他來對付誰，而他很明確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

　“……”老乞丐被哽得心煩意，干脆開始撒潑，“我不知道你們說什麼！你們莫名其妙打傷人，還要倒打一耙！你們……你們賠錢！”

　說著，他好像把心一橫，直接一把抓住了夏沉煙的袖子，生怕跑了賴賬似的。

　“嘿！”盧昱薈眉一揚，瞪著老乞丐，“你怎麼還賊喊捉賊？你給我松手！”

　瓷！

　這絕對是瓷！

　盧昱薈想要弄開老乞丐，老乞丐卻死死不放手。

　老實說，他上臭得熏人，稍微站近一點都聞著難，一雙爪子上滿是黑黑的淤泥和污垢，破損的服沾滿了油漬和陳年的污跡，不知道在垃圾堆里打過多滾。

　盧昱薈這種千金小姐，平日里哪里接過這樣的人，本不敢真的去他，只能拼命用劍想把他撥開。

　夏沉煙看著這倆人一來二往，抿著：“……”

　貌似，才是被攥著袖子的那個倒霉蛋吧？

　“算了算了，都別鬧騰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半晌，終于開口做個了結。

　盧昱薈被酸臭味熏得頭昏腦脹，一時沒聽清：“什麼？”

　倒是那個老乞丐，居然反客為主，還憤憤不平地囂：“怎麼，心虛了？你們說算就算了？老頭子我都被你們打重傷了……哎喲喂，好痛……不行，你們必須賠錢！”

　“嘖嘖！打起來了！”

　“這些家小姐就是狗眼看人低呀！”

　“讓們賠錢！”

　圍觀群眾搖頭嘆，群激憤。

　盧昱薈心說，你們這麼有正義，怎麼不見有人出來幫忙？一群人只會打仗！敢看別人的笑話，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吧？

　面對老乞丐的臭不要臉，夏沉煙卻是涼涼地說道：“你要耗下去也行。最近府在查夏府的縱火案，這附近都增派了巡邏人手，應該過一會兒就有差過來。到時候，咱們到府去說清楚。”

　一聽到“差”和“府”，老乞丐就打了個激靈。

　那張堆滿皺褶、皺褶里又堆滿污泥的老臉上，瞬間閃過了好幾種表。

　驚詫、猶豫、憤懣、妥協。

　最后他憤憤地說了句：“你們當的凈會欺負人！我可不跟你們去府，去了我老頭子就沒命了！不去！”

　說完他就松開了攥著夏沉煙的手，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跑了。

　那速度哪像是個了傷的人。

　眾人還圍著夏沉煙和盧昱薈倆人議論了一會兒，才自覺無趣地四散開了。

　沒有了熏人的臭味，和圍觀的七八舌，盧昱薈好像總算找回了一點理智，呼了口氣說：“你傻啊！那個老乞丐一看就有問題，你干嘛放他走？”

　夏沉煙著被弄上了大片污漬的袖子，帶著笑的眼里劃過一涼意：“趕著給人送葬的東西，攔他做什麼？”

　的聲音不大，甚至有點像是自顧自的嘀咕。

　盧昱薈正在懊惱不該放走老乞丐，有些沒聽清夏沉煙說的話，張“啊？”了一聲。

　夏沉煙揚起角笑了笑，全然不見剛才的風涼，說道：“我說算了，干嘛跟一個老家伙計較。”

　“不是，可是他……”

　盧昱薈覺得，夏沉煙可能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正想要進一步解釋，就聽見夏沉煙反問自己：

　“不過，你為什麼會在這里？我記得，盧府在相反的方向吧！”

　“……”盧昱薈頓住，面上帶著一抹難以啟齒的尷尬表。

　半晌之后，才支吾著說：“其實，我是跟著你過來的。”

　夏沉煙心說，我知道。

　從國子監大門一出來，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只是不確定是誰。

　也沒有管，等著看那人到底要干嘛。

　結果就等來了盧昱薈從后面沖出來痛打老乞丐。

　那時候就明白了，原來是盧昱薈一直在跟著自己，而且，也大概能猜到盧昱薈的目的。

　不過，表面上還是要裝出小白兔一樣單純又驚的模樣，驚訝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就算是同學，跟蹤這種事也會顯得有點變態吧！

　何況，們本不。

　盧昱薈也是有做人的良知與底線的自覺的，那張一向高冷繃著的臉微微發熱，顯出一抹紅暈，囁嚅道：“就，我想了一下，你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得到了一枚金丹，恐怕有人會眼紅。我有點擔心，所以就想跟著，把你安全送到家。”

　夏沉煙心里嗤了一聲。

　安全送到家？

　真正到家以后，才是最不安全的。

　但盧昱薈是一片好心，而且的擔憂不無道理，畢竟在看來，夏沉煙沒有靈、毫無靈力，帶著一枚稀有的金丹，那跟一塊會行走的有什麼區別？走不出兩條街，就要讓人給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