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江予的話音落下后,飯桌安靜了片刻。

　夏院長出來緩和局面：“李主任，你看，總是勸我們程老師喝酒,不是我看不下去，江總也看不下去了。”

　被夏院長這麼一說,江予前一刻引人遐想的話,突然被劃正常的“見義勇為”范疇。之后的大半個小時里,鄭向平果然沒有再找若緒的麻煩。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九點。

　因為知道會喝酒,若緒沒有開車。從酒店出來,覺頭有點暈，昏昏沉沉的，吹了涼風也沒有毫緩解。

　和夏院長和幾位教授告別后,跑到路邊的垃圾桶吐了會兒。

　在若緒的印象里，已經很久沒喝這麼多了。雖然在江予發話之后再也沒人勸喝酒,可整個飯局的酒攝量，顯然超過了能承的極限。

　早在包廂里的時候,的胃已經開始一陣陣地翻涌。走到馬路邊,汽車尾氣夾雜著塵土的味道撲面而來，嗓子眼里的惡心終于到達了臨界。“哇”地一聲，一腦吐了出來。

　真是難得厲害,眼淚直往外冒。好不容易緩上一會兒，腦子里又浮現出了鄭向平之前說過的話。一想起幾個月后評副教授說不定還得看這人臉，口又是泛起一陣惡心。

　若緒覺今晚是好不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若緒低下頭,余掃到了不遠那雙致、锃亮的皮鞋。順著皮鞋主人的長往上看，然后，看到了江予冷然的臉。

　男人筆地站著,面清朗，似乎剛才替若緒喝下的那杯酒，對他沒造任何影響。他下了原本穿著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手上，里面是淺的襯衫。大概因為熱，襯衫的第一顆紐扣是敞開的，結突兀。乍看上去，儼然一位冠楚楚的斯文敗類。

　若緒有點懵。他不是已經和夏院長那群人走了嗎，怎麼還在這兒？

　面前的人問：“吐完了？”

　狼狽的模樣被人看到，若緒有點不好意思：“嗯，應該沒什麼事。”

　江予遞來餐巾紙和水。若緒一愣，隨即接過對方的好意。

　等清理完畢后，眼前的人又問：“回家嗎？我送你。”

　若緒做夢也想不到，今晚的最后，自己會坐江予的車回去。

　江予開的車，是R字母開頭的商務用車，配有專門的司機。男人和若緒坐在后排，因為有旁人在場，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中途，江予突然升起了中間的隔板。司機的臉漸漸被遮擋住，后座形了一個昏暗的、私的空間。

　若緒不明白江予此舉的用意。過了片刻，才聽到男人開口：“經常把自己喝這樣？”

　問得十分隨意，仿佛真的是在和老同學隨意地聊天。

　若緒這會兒有些迷糊，又有些興，想了想，回答道：“也不是經常。”

　江予目視前方：“我以為程老師潛心學問，從來不摻和這些事。”

　若緒無奈地笑：“我也不想的，這不是不由己嗎。”

　江予眼沉斂，意味深長地問了個：“哦？”

　若緒解釋：“江總一直是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可能并不清楚我們這些普通人的苦惱。”

　江予聽到這話，不聲地轉過頭來，目落在人俏的臉上。線昏暗，像是一層蒙了輕紗的玫瑰，飽滿的雙艷滴。

　腦子里突然浮現出很久以前，他說難看的場景。即便其中摻雜了年人不為人知的復雜心事，可那樣與事實全然相背的話，他又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此刻，略顯迷蒙的眼睛，醉意染紅的臉頰，以及那只要靠近就忍不住想親吻的，都異常人。一燥熱從心底最的地方竄上來，讓江予有片刻失神。

　沉默許久，江予開口說話，聲線低啞：“程老師如果想的話，其實可以不用這麼苦惱。”

　著話音里的曖昧，和男人溫熱的氣息，若緒先是一愣，隨即心領神會地笑起來。

　若緒今晚是真的喝多了，此刻正是上頭的時候。非但沒有拉開兩人的距離，反而仰著臉，用最無辜的眼神看向江予：“怎麼，江總，難道你想潛規則我？”

　“潛規則談不上。”

　他繃著臉，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模樣。若緒笑起來：“不是潛規則，那是什麼？”

　江予沒說話，車窗外的霓虹映在他眼里，某個瞬間，眸似有閃。

　“江總上次買的項鏈很漂亮，看來給人選禮眼獨到。早知道，項鏈就不退回去了，我還喜歡的。”

　江予輕笑：“如果你喜歡，我可以送你很多。”

　明明說著風花雪月的話，卻還是擺著一張清冷、高不可攀的臉。若緒也笑起來，突然有點想念一個月前的某天，他在前失控的模樣。

　若緒的口泛起一波又一波的熱，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醉了。

　到了教師公寓樓下，江予讓司機先開車回去，獨自將人若緒送進了屋里。

　按下頂燈開關的一瞬間，屋子變得敞亮起來。江予順手關上門，然后將若緒安置在沙發上，人在車上睡過一會兒，剛睜開眼睛，還于神思游離的狀態。趁著江予俯的間隙，胳膊一攬，輕輕勾著男人的脖子，擺出曖昧的笑。

　沒等江予來得及反應，便湊上前，主了他的。

　江予上帶著一馬鞭草混合著檸檬的清香，若緒太喜歡男人這味道了，有點食髓知味。

　江予皺起眉頭，一把推開的肩膀。

　若緒不解：“怎麼了？”

　江予眸深邃：“你醉了。”

　程若緒輕笑起來，又湊到人跟前，溫熱地氣息噴薄在他的脖頸間，“你在怕什麼？”

　江予沉默。

　若緒醉眼朦朧地看他：“難道你不想親我嗎？”

　的聲音很，像輕飄飄的羽，一下一下地撥著江予。

　終于，江予積蓄了一整晚的忍達到了臨界，理智的城墻在此刻轟然倒塌。他一把扯過的肩膀，如狂風驟雨般吻了上去。

　江予的吻，遠比若緒的更熱切。他的右手住了人的脖頸，眼睜睜地看著淪陷，突然生出了一種報復的快。

　這不像你儂我儂，更像是紅眼廝殺。

　親吻中，他低聲問：“你到底勾過多人？”

　若緒半夢半醒地搖搖頭，笑起來，地說道：“就你呀。”

　“撒謊。”

　理智越來越稀薄，江予在了失控的邊緣，暴躁的心于腔中泛濫。整個人如同窮途末路的猛，只能在上汲取最后的營養。

　而若緒對他的裂全然不察，反而抬起手，輕輕抱住他。

　過了一會兒，開口：“江予——”

　聲音很輕，但江予聽到了，卻沒作反應，繼續吻。

　若緒笑，笑得天真無邪：“你知道嗎，我你呢。”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不太真切。朦朧之間，江予似乎捕捉到了一個“”字，僵了兩秒，仿佛有支利劍呼嘯而來，直穿心臟。

　他著氣，停了下來。

　口像是破出了一個，又像是被人的聲音填滿。

　“你……說什麼？”他不確定地問。

　若緒半睜著眼睛，將醒未醒的樣子：“我你呢。”

　江予漸漸回過神來，啞著嗓子道：“再說一遍。”

　“我你。”

　“再說一遍。”

　若緒有點不滿，皺起眉頭：“不說了。”

　江予湊上去，臉埋在的發間：“程若緒，我讓你再說，聽到沒有？”

　“不說了，”程若緒皺起眉頭，“我開玩笑的。”

　他側過臉，輕吻的耳朵：“再說一遍，好不好？”

　若緒聞著他上的味道，渾異常舒適，一邊認真想了想：“你讓我說什麼？”

　“說你剛才說過的話。”

　“剛才說過的話？”若緒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沒有頭緒，“我剛才說了什麼？我忘了呀。”

　屋子里一時悄然無聲。

　江予抱著若緒，到的呼吸漸趨于和。這人應該是睡著了。

　他花了一點時間，拼湊起破碎的理智，這才意識到今晚的自己有多失態。明知道人喝醉了，他卻被的三言兩語撥得心煩意，真是不應該。

　過好一會兒，江予松開了懷里的人，將抱到床上，再用熱巾給了把臉。他對照顧人沒什麼經驗，盡管用了最和的力道，還是弄痛了若緒。人被吵醒來，看了看他，含含糊糊地問：“你還沒走？”

　江予如實回答：“你喝醉了，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若緒笑，“謝謝你。”

　仿佛下一秒就會說出那句“你真是個好人”來。

　道完謝后，頭一歪，再次沒了聲音。

　江予握著手里的巾，打量了會兒的臉。面頰的紅暈還未散去，齒微張，漂亮得不像話。

　他看著這張臉了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自己低聲問：“程若緒，要不要再試試？”

　眼前的人還沒有完全睡，聽到他末尾的問句，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嗯？”

　江予重復道：“我說，我們要不要重新在一起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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