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江予的負面新聞在網上發酵時,若緒正坐在自習室里，為期末考試復習得焦頭爛額。直到看見室友蘇念轉過來的消息，才知道自己被拍的事。

　若緒愣怔了片刻，第一時間試圖聯系江予。電話響了好幾聲,那邊卻無人接聽。看了眼時間,意識到對方也許正在拍戲。

　若緒放下手機后,思緒有些恍惚,只覺得發生的事像夢境一般不真實。就這樣坐了大半個小時，也沒能將整件事消化掉。

　遠在千里之外的馮佳薇，在看到網上的傳言后，第一時間給若緒打來電話。

　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若緒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親媽這時候聯系自己是為什麼。事走到了這個地步,該來的總是會來。若緒心一橫,按下了接聽鍵。

　對面的馮佳薇聲音聽上去十分氣急敗壞：“程若緒，你是怎麼回事？當著我的面說的好好的，背地里卻跟那個江予去酒店開房。他是不是給你吃了什麼藥？”

　若緒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最后選擇了像往常一樣逆來順地聽著。

　馮佳薇作為一個有底線的高級教師，訓人的時候很用臟字。可此時的，怒火值已經到達頂峰。又恨又氣，自認為給了兒得的家庭教育，不敢相信才十九歲的兒一邊將蒙在鼓里，一邊和男人連夜在酒店廝混，且鬧得人盡皆知。

　如果不是課間有位同事委婉的提起網上的風聲，還不知道背地里會遭多嘲笑。

　普通的言語已經無法表達馮佳薇的震怒，滔滔不絕地指責若緒，說生是“枉顧禮法”,是“不知廉恥”，仿佛有一個這樣出格的兒，是家門不幸。

　若緒也沒反駁，直到馮佳薇罵累了，生才開口說話：“我沒有枉顧禮法，也不是不知廉恥，我就是喜歡他。”

　面對兒的頂撞，馮佳薇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媽，我已經十九歲了。這些事我自己會理好的，您就不用為我擔心了。”

　馮佳薇了口氣，激地想要繼續訓斥，然而若緒沒等講完，便掛斷了電話。

　這是若緒第一次直接掛斷馮佳薇的電話。覺自己夠了，在這段親中，不能總是做妥協和退讓的那一個。

　手機又響了起來，若緒接通后扔在了一邊，從頭到尾沒有吱聲。十來分鐘后，才再次按掉電話，并將馮佳薇的號碼設置了來電免打擾。

　等一切安靜下來，坐在座位上，長長地舒了口氣，心里想著耳朵終于能休息一會兒了。

　三個小時后，跟江予通上了電話。

　男生這一整天都非常忙，從早上六點拍戲一直到下午。若緒第一次打來電話的時候，他跟劇組正在某個偏遠的小山坡上，因為是天，信號極差。一回到市區，他就聯系了若緒。

　直到聽見若緒平和緩的聲音，江予才發現的淡定程度超乎了想象。

　反倒是在擔心他：“你還好嗎？”

　“吃這口飯的人，誰沒被罵過幾句，我也不至于連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你那邊怎麼樣？”

　若緒琢磨了一會兒，決定對馮佳薇打來電話的事閉口不提：“我也還好。最近是考試周，邊的人應該沒什麼時間上網。”

　兩人語氣輕松地聊起捕風捉影的八卦。突然間，江予認真地提議，不如趁著這次機會，自己這邊主承認的事，以后也不用在人前遮遮掩掩。

　若緒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否定了他的想法：“我聽說謝覽反演員鬧緋聞的。而且……蔓姐那邊也會有意見吧？”

　到若緒的猶豫，江予有點不愉快：“這事跟其他人沒關系。”

　“可是你想要公開關系，怎麼可能不牽扯到其他人？”

　話音落下后，兩人都沉默了。

　若緒想了好一會兒，輕輕呼了口氣：“其實，是我這邊不太方便。我媽是什麼況，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希以后網上隨便出點消息，都刺激一把。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聽筒里很安靜，仿佛對面的人不存在。若緒不確定地說了個：“喂？”

　江予突然輕笑了一聲。

　他說：“所以，這個問題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你擔心我會影響到你，對嗎？”

　若緒一愣，想解釋點什麼找補一下。事并不是男生想的這樣，只是覺得，這個時候對緋聞保持沉默，是一種折中方式。

　然而，江予沒再給找補的機會：“我這邊來了個電話，晚點會還要跟人見一面，有空再聯系。”

　兩人最終達讓彼此都滿意的共識。江予心里有不滿，若緒心里有委屈。這還是他們后第一次鬧得不愉快。

　接下來一周的時間里，若緒的復習狀態非常差。常常坐在自習室里大半天，腦袋一直在神游，書本沒能翻上幾頁。直到最后一門考試迫在眉睫，終于收起心思，決定認真備考。

　考試的頭一天晚上，復習到凌晨五點，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來。起床后，去食堂吃了碗最喜歡的牛面，然后直奔考場旁邊的自習室。

　正是午休時間，教學樓里很安靜，若緒做了會兒題，又用手機刷起了微博。

　然后，看見首頁推薦中，某個八卦博主發布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張青稚的臉，即使左邊的側臉是紅腫的，凌的發略顯凌，可若緒還是認出了畫面中十五歲的自己。

　線昏暗的背景里，是沾了灰垢的白墻面。靠墻坐在地上，被人扯下的白校服堆在腰際，潔的背出了大半，整個人狼狽不堪。白的被捂在前，似乎在跟照片左邊那只撕扯的手抗衡。閃燈打開的瞬間，畫面里的人看了過來。即便面對可怕的暴力和辱，生也沒有哭，泛著水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鏡頭，眼神里滿是倔強。

　這是初三那年，若緒遭馮佳薇學生校園暴力時，被拍下的照片。

　發文的微博寫到：【@江予，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仙？】

　突然之間，若緒的大腦一片空白。

　***

　連續兩天拍戲到凌晨兩點，江予的睡眠質量十分糟糕，工作時也不在狀態。平日里能一條過的場景，常常會NG好幾次。中午吃飯時，導演特地找來休息的地方，跟他聊了幾句，說談俊霖和喬繪等會兒有兩場戲，江予可以趁這段時間補個覺。

　于是，在離拍攝地不遠的休息室里，江予靠在躺椅上睡著了，從兩點一口氣睡到四點。等他醒來，神似乎好了一些。他起來喝了口水，沒過多久，就被導演喊去補妝，準備拍下一場。

　直到晚上七點半，一天的工作才全部結束。

　回酒店的路上，副駕上的小南聊起今天見喬繪助理的事。對方的助理向小南一通抱怨。因為江予的緋聞，喬繪以前跟其他人炒cp的黑料也被牽扯了出來。現在整個團隊都為這事頭疼得厲害。

　江予坐在后座，不聲不響地聽著，遲遲沒有發表意見。車里的冷空氣很足，他覺自己又要睡著了。

　車子安靜地行駛了一會兒，在江予意識模糊的間隙里，前排的小南又開始說話。

　“對了，今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一張圖，是若緒以前的照片。”刷微博的時候是下午兩點，江予正躺在椅子上睡覺。沒過多久，遠在北京的蔓姐打來了電話，特地叮囑小南，不要跟江予主提起此事。

　然而小南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說出來。

　江予閉著眼睛：“什麼照片？”

　小南找到發布照片的博主，回頭說道：“就這個。”

　江予接過小南遞來的手機，當視線落在那張被放大的圖片時，他大腦的程序運行出現了片刻延遲。漸漸地，額頭的管開始沒來由地跳痛，整個人隨之清醒了過來。

　前排的小南又說到，蔓姐那邊已經在撤熱度了，也一直試圖聯系發照片的博主，想讓對方刪博。公司這邊會出一個聲明，必要的時候會走法律途經。

　小南說的話，江予一個字也沒聽清。此時，他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若緒的照片和底下的評論上。

　那些人一遍又一遍地用冰冷的文字，對程若緒進行著最惡毒的揣測。

　【原來江予喜歡這種口味？】

　【年輕人玩得真開。】

　【聽說江予高中的時候很混，這的也沒多干凈吧。】

　江予的思緒一時間被這些尖銳的字眼填滿了。腦海里仿佛有臺轟炸機來回囂，讓他什麼都不能想。

　就在這樣瀕臨崩潰的緒里掙扎著，過了十來分鐘，理智漸漸冒出了頭緒。回過神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程若緒打去電話。

　一連撥了三個，聽筒里卻一直在重復，“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聯系本人失敗，他開始聯系程若緒邊的好友。

　任小蓓說自己不在學校，今天最后一門考試結束后便坐車回天津了。不過很快，生又打電話問了同學，有人說一刻鐘前在樓道里見過若緒，對方緒看上去還不錯，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盡管腦海里非常混，江予還是做出決定，讓小南立刻訂今晚飛北京的機票。

　小南擔憂地看了眼江予，在的印象中，江予事冷靜，竹在握，很有過慌無措的時刻。可這一瞬間，從那雙漂亮的眼神里讀出了害怕。雖然小南也說不清，江予到底在害怕什麼。

　按照江予的要求，搜索了從蕭山到北京的機票：“今晚已經沒有航班了，最早的機票是明天早上八點半。”

　江予沉默了須臾，做出決定：“我們現在開車過去。”

　小南一驚：“去哪？”

　“北京。”

　被這話嚇到的不止是小南，還有一旁的司機。司機從后視鏡看了眼江予：“從這里走京滬高速最快也得十六個小時，到北京都明天中午了。還不如坐明早的飛機。”

　小南在旁邊又勸了幾句。直到緒冷靜了一點，江予才打消掉連夜開車去找若緒的念頭，讓小南跟劇組的導演請了假，并訂好第二天早上的機票。

　回到酒店后，江予并沒有睡覺。即便他已經極度缺乏睡眠，心里卻總有一讓人窒息的緒在撕扯，他到惴惴不安。一整晚下來，幾乎沒有合過眼。

　第二天一早，他收拾好行李，坐上了飛往北京的航班。

　到的時候是上午十一點，江予坐上了公司派來的車，直奔若緒的學校。在過去的十幾個小時里，他給若緒打了不下三十通電話，對面的人卻始終沒有接聽。他心里猜測著各種可能，生因為通宵復習直接睡了過去，因為不愿意看到網上的消息選擇斷網，手機不小心摔壞了，生他的氣……不接電話的理由很多很多，但他唯獨了一個——

　趕到若緒的寢室樓前時，江予被門擋在了外面。他站在臺階旁，短短十分鐘，好幾個路過的生認出了他。此時的江予已經顧不上其他，他撥通了任小蓓給的另一個號碼，沒過多久，穿著藍白格子的生從樓里走著出來，是若緒的室友。

　蘇念頭天考試完去了姑媽家，跟堂妹在三里屯逛到了傍晚，又在酒吧里待了大半個晚上。因為玩的太嗨，喝了不酒，回家后倒頭就睡，直到早上醒來，才看見任小蓓發來的消息。

　為了查看若緒這邊的況，蘇念特地回了趟學校。

　江予此刻的模樣，讓蘇念到意外。不同于電視屏幕里的鮮亮麗，也不同于以前照面時的意氣風發，眼前的人，緒非常低迷。他依舊是好看的，好看到能在人群里立馬被捕捉到。但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充斥著藏不住的疲憊和慌。

　蘇念是跑下樓的，站在原地還了會兒氣。江予安靜地等緩過來，才問：“程若緒在上面嗎？”

　生搖頭：“的床鋪已經收過了，行李箱也不在。我聽隔壁寢室的人說，晚上就拖著箱子走了，聽說是提前回了老家。”

　“回家？”江予到意外。

　“嗯，家里面出了點事。”蘇念說著，神變得凝重起來，“聽說，我只是聽說，媽媽突然快不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在2022-04-1417:40:10~2022-04-1517:49: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