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短短二十分鐘時間里,蘇蔓跟若緒聊了很多。

　人說起了江予的舅舅付霆。

　若緒知道這個名字。對方偶爾會出現在新聞里，是某家知名影視公司的東，所涉及的業務又不僅僅是影視。

　接著,聽蘇蔓列舉了一長串電影，那些耳能詳的名字,出品方無一例外都是付霆持的公司。

　事的脈絡似乎變得清晰起來。

　若緒想起去年冬天第一次聽江予說起付霆時,正打著哈欠給男生補課。中途,江予提過舅舅幫忙跟某綜藝搭線的事。而那個綜藝節目,正是去年年底火的《流金之聲》。

　時間接近九點半,自助餐廳的人越來越，角落里只剩下若緒和蘇蔓兩人。培和土豆餅已經冷了,若緒看著盤子里剩下的食，突然間沒了食。

　蘇蔓還在滔滔不絕地聊著江予的家事。說起付霆的人脈在江予參演網劇的事里起了什麼作用，在江予演技好評如時如何推波助瀾,又在他發展勢頭良好時怎樣和國寶級導演謝覽搭線功。很多很多,人的話深淺出,若緒也漸漸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原來，江予能夠在這個諱莫如深的圈子里嶄頭角，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

　蘇蔓看著若緒的表，微微一笑，最后談起從業十來的一些個人會。

　圈子里不乏和江予一樣條件優越的男演員,可他們中有很多人,折騰完一圈下來,仍然待在食鏈底層。蘇蔓想到那些人的時候，常常忍不住替他們到惋惜，他們既沒有遇上欣賞他們的伯樂，也缺了抓住機遇的運氣,最后只能為時代的棄子。

　人明的眼睛看著若緒，聲線平和：“你不會想看到幾年后，江予還是個混在圈子邊緣的十八線小演員吧？”

　到底在名利場爬滾打了多年，蘇蔓的話，不偏不倚地中了若緒的痛點。

　那一瞬間，若緒想到江予的未來，以及和他的未來，心里突然浮現出一不確定的茫然。

　接下來的一天，過得恍恍惚惚。

　若緒按照最初的計劃，逛完了秦王宮和清明上河圖。從景點回到酒店時，天已經黑了，累得不行，躺在沙發上倒頭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了十點，等睜開眼睛時，江予已經回來了。

　若緒重新打起神，跟人聊了會兒天，順便說起今天的行程。

　從清明上河圖出來，買了兩套明信片，是某電視劇的景區劇照。若緒給江予分自己的戰利品時，一邊忍不住吐槽：“結賬的時候，老板說這種明信片一套得三十塊。結果剛等我付完錢，就有人十五塊買了下來。真是太氣人了，我看起來像很好宰的樣子嗎？”

　若緒腮幫子鼓著，像一條充氣的河豚。這模樣把江予逗樂了，他看著，眼波里漾出溫的漣漪。

　若緒瞪他：“你笑什麼。”

　見江予角上揚的弧度過于明顯，若緒有些不滿，低頭湊上去，了把男生的臉。

　江予懶洋洋地躺著，難得溫順地任人圓扁。剛洗完澡的皮，手還不錯。

　猝不及防的是，他突然握著的腰，將人一把按在前，懶洋洋地開口：“賣明信片的老板欺負你，你就來欺負我。欺怕也不是你這樣的。”

　若緒眉頭微蹙：“明明是你在欺負我。”

　能到江予雙手的力量，他錮著，跟銅墻鐵壁似的。漸漸泛起燥熱，心跳也一聲一聲地加速。

　若緒的臉頰微熱，并試圖掙江予：“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東西還沒看完呢。”

　“放著吧，”江予犯起了渾，“說幾句甜言語聽聽，把我哄開心了再說。”

　若緒無語，也不知道男生哪來的惡趣味。憋著勁地想了好一會兒，結果一句哄人的話也沒想出來。

　即使競賽里遇到解不開的難題，生也沒出過這樣苦惱的神。江予笑意更深了，故意激：“你到底會不會？”

　若緒低聲道：“說的不太會，用做的可以嗎？”

　江予：“嗯？”

　若緒沒解釋，只是抓著江予前的服，湊上去吻他。

　生反客為主的架勢，讓江予措手不及。淺淺的吻溫而綿，像熾熱三伏天里突然落下的細雨。清涼的水滴落在心上，靈魂了被太炙烤過的石板，一瞬間蒸騰起裊裊白霧。

　江予被親得沒了脾氣，鼻子里、口腔里都是若緒的香，像是櫻花香，又摻雜了一些水果的味道。味道順著神經蔓延，最后匯聚在腦海，仿佛扔進了曼妥思糖的可樂般轟然炸開。

　江予越來越熱，整個人被支配著，恍然間不知今夕何夕。

　中途，若緒緩緩停下作，又問了一遍：“哄開心了嗎？”

　江予角噙著笑：“就還行，一般吧。”

　“那我也只會這個了。”若緒說完，低頭吻下來。這次吻得更用力了一點，舌頭淺嘗輒止地探。氣的時候，生見針地跟他客氣道：“學藝不，你將就一下。”

　聽見“學藝不”四個字的那一刻，江予徹底破防。被抑的息聲浮現在耳邊，聲音的主人就那麼綿綿地被他抱著。空氣里有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天崩地裂的。

　真是沒有想到，當初那個他看了就想想親的小姑娘，會和自己產生如此氣的聯結。

　他擺出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也是怪我沒有教好。”

　若緒早就習慣了江予蹬鼻子上臉的行徑，并沒有生氣，只是一心一意地親他。男生的頭微微后仰，結呈現出完的起伏。他整個人仿佛加了青檸和薄荷葉的伏特加，散發著濃烈又清新的味道。

　若緒也是第一次意識到，男人的脖子，可以到這種地步。

　親吻中，江予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程若緒，你做的這些，一點也不解啊。”

　若緒趴在江予上，故意問：“那怎麼做才解？”

　說話的時候，一雙含的杏眼直勾勾地過來，看得人更是口干舌燥。

　江予的結非常明顯地滾了一下。

　“我們去床上？”

　“不要。”

　江予想了想，惡趣味地笑：“不是嫌在沙發上累嗎，我無所謂，就在沙發也可以。”

　“沙發也不要。”若緒拒絕了他。

　今晚明明是主勾引起江予心里的火，這會兒卻跟個沒事人似的，一臉義正辭嚴。

　面對這反復的態度，江予有點蒙，下一秒，只聽補充到：“除非，你答應我去錄《極限加速》。”

　江予一愣，原來眼前的人是在這兒等著。

　“節目的事是小南跟你說的？還是蔓姐？”

　若緒沒回答，繼續細聲細氣地撒：“你就說行不行嘛。”

　江予笑起來：“程若緒，你真是可以啊，小小年紀就知道拿這種事要挾男人了。”

　“昂。”若緒這會兒認為自己已經徹底把人拿住了，擺出了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勢。

　江予眼一凜：“我看你今天就是欠收拾。”

　若緒笑起來，眨眨眼：“那你要收拾我嗎？”

　江予沒說話，下一秒將若緒打橫抱起來，徑直往臥室走去。

　這晚過后，若緒對著江予吹了會兒枕邊風，并以暑假過來陪他一周為換條件，讓人把錄節目的事答應了下來。事后，有點無奈，覺自己就像為了督促孩子認真上學，答應寫完作業就買玩的家長似的。

　江予拍完第二天的戲后，便坐飛機直達廣州。若緒選擇留在橫店，獨自逛了剩下的景點。

　四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回北京的那天，若緒一個人坐在機場大廳里，突然想起遠在廣州的江予。明明心里對這次見面期待已久，可等好不容易出來時間，輾轉了一千多公里的距離飛到江予邊，男生卻因為工作原因臨時去了別的城市。預想中的甜戛然而止，說沒有一丁點兒委屈，那是假的。

　或許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樣匆匆的見面、匆匆的道別，是和江予相的常態。

　大概會讓自己接這份獨有的模式。

　一轉眼，考試周越來越近。下學期的課程很多，蘇念和任小蓓也開始卯著勁兒地上自習，若緒偶爾起得早，會順便給兩人占個座。

　因為不用上課，張意純平時睡在徐辰校外租的房子里，除了回寢室拿東西時能上，其他時間基本見不到人。自那晚跟蘇念爭吵之后，張意純一直刻意地拉開和室友們的距離，大家似乎在越走越遠了。

　生活的瑣事雜糅在一起，像一鍋混沌的溫水。

　某天晚上在寢室看書時，若緒中途隨手打開了榮耀游戲。點進簡怡的主頁，發現對方上一次登錄已經是十天前。

　曾被若緒吐槽過人菜癮大的簡怡，高考前三天還在王者峽谷浪。這種長時間的“戒游”，一點兒也不符合生的作風。

　于是，給簡怡發去消息：【最近在忙什麼呢？】

　簡怡很快便回復過來：【都快期末了，還能忙什麼。看書看得我都禿了。當初就不應該看了幾個B站視頻，腦子一熱就報了法學。你最近在干嘛？】

　若緒對著手邊攤開的課本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

　簡怡：【別啊，我暈公式，看到那麼多符號，頭都快掉了。】

　若緒換了個話題：【什麼時候回北嶼？】

　簡怡：【七月七號左右吧，二號考完，先跟渡哥去趟承德。你呢？】

　若緒：【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

　說了幾句，簡怡嫌打字麻煩，又直接打來電話。聊了大半個小時，生除了抱怨繁重的學習力外，還吐槽了不的日常瑣事。比如聞一渡的課業輕松，看書跟玩似的，直接拉低了簡怡上自習的效率；又比如，男生隔三差五帶著去胡吃海喝，一學期下來，兩人各自胖了十斤。

　簡怡到無比的懊惱：“還記得高考后你陪我買的碎花長嗎，現在腰這塊的拉鏈都拉不上了。每次好不容易減掉幾斤，又被渡哥帶著在外面各種吃。渡哥這狗東西，真是我減路上的絆腳石。”

　若緒失笑：“聽說幸福的才會使人發胖。”

　簡怡：“呵呵，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兩人科打諢了幾句，簡怡問起若緒前段時間旅行的事，這才知道在若緒到達橫店的第三天，江予因為錄節目趕去了別的城市。大部分時間里，都是若緒自己在玩。

　若緒的緒倒是分外平和：“找他的節目口碑還不錯，機會很難得。再說了，后來我一個人待著，也很開心啊。”

　簡怡忍不住嘆氣：“程二緒，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若緒：“嗯？”

　簡怡：“你和江予談，十天半月也見不上面，即使見面了，也得遷就對方的時間。像你這樣不吵不鬧、無無求的朋友，同時談十個都不會讓人心。”

　這話聽上去，總有哪里怪怪的。

　若緒想了想：“我就當你是在夸獎我吧。”

　簡怡無語：“那你心態可真好。”

　聊天的最后，簡怡對若緒這人的總結陳詞是，好哄。

　若緒想了想，覺得簡怡說的也不算全對。在眼里，為的另一半做出讓步，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即使偶爾一點委屈，那也是微不足道的委屈。

　很快，若緒迎來了大一下學期的第一門期末考。

　考的是高數，若緒寫完所有題目的時候，離考試結束還剩下一刻鐘。懶洋洋地支著下，看著窗外刺眼的，又回憶起一年前的那個夏日午后。

　如果英語考試那天，自己沒有撥通江予的號碼，又或者，江予對的來電視無睹，現在的和他，會在干什麼呢？

　大概會因為心有不甘選擇了復讀，正焦灼地等待放榜；而江予則考上了不錯的大學，這會兒正過得風生水起。

　轉眼間就過了一年，時間可走得真快。

　頭頂傳來了考試結束的鈴聲，若緒的胡思想被打斷。生清理完桌面后，隨著人流走出教學樓。

　沒過多久，若緒到了口袋里的震。解鎖手機后，屏幕上彈出來簡怡的消息。

　只有短短一句。

　【二緒，你快去看微博，江予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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