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直到睡了一覺醒來,若緒才回憶起頭天晚上，在去北大三醫院急診前，江予發來短信。

　男生告訴,自己正等在理科樓下。

　在對方生日過后的第二天。

　腦子里仿佛有強烈的電流通過,引起了刺痛,若緒全然清醒了過來。

　仰頭,盯著頭頂的天花板。外面很安靜,一切都陷了深睡,偶爾有風刮過樹梢。對面的任小蓓發出輕微的鼾聲,張意純在黑暗里翻了個。這些響明明離很近，卻如同隔著玻璃,仿佛置于一個明的盒子里,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兒，拿起手機，看見江予十二點發來的消息。

　【你怎麼還沒忙完？】

　想也沒想，撥通了江予的電話。

　一開始響了六七聲，那邊沒有接通。若緒抱著僥幸心理，猜測男生此刻應該在酒店里安然睡著了。畢竟按照他的個,坐在樓底下傻等的可能為零。

　當再次按下號碼，江予很快接了起來。

　黑暗中,若緒將聲線得很低。

　“你睡了吧？”

　“嗯，”男生嗓音里帶了點混沌,“剛睡了一會兒。”

　若緒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他說出了下半句：“不過睡得不太好，你們這樓底下實在太冷了。”

　生心里咯噔一聲。

　很快，若緒從床上爬起。穿好服，拿起手機和錢包。一貫淺睡的蘇念聽見靜,翻了個，抬頭看向若緒，問：“這麼晚還出門啊？”

　“我得去見個朋友，你繼續睡。”

　若緒說完，便合上了門。

　下樓后，若緒醒了正在睡夢中的樓管阿姨，說了很多好話，才讓對方不不愿地開了門。

　趕到理科樓時，已經接近兩點。

　這會兒天還是黑黢黢一片，周圍的線并不明亮。明黃的建筑在昏暗中，蒙上了一層蕭瑟肅殺。

　周圍的風，凍得刺骨。

　若緒從小就怕黑，凌晨獨自穿過半個校園這事，對來說，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勇氣。可此時的，滿腦子想的都是江予，愧疚徹底代替了恐懼。

　昨晚數據理不算順利，加之張意純的意外，若緒竟然將江予等自己這事徹底拋在腦后。

　偏偏昨天是對方的生日。

　怎麼就忘了呢。

　在樓前走了一小段路，借著昏黃的線，終于看見了江予。男生坐在石階上，臉埋在膝蓋里。燈從他后照下來，將他影子拉得孤寂而狹長。

　無論何時，江予都是飛揚跋扈、意氣風發的，可在這一刻，若緒竟然覺得他有些可憐。

　這是第一次將“可憐”跟眼前的人聯系在一起。

　也許是睡著了，江予并沒有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待若緒在他前停下，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抬頭，借著微弱的辨認出的影子。

　“程若緒？”

　若緒看著他，問：“你怎麼坐在這里？”

　“不是說好等你嗎。”江予的聲音帶著點懶意，“你找的什麼變/態導師，讓學生忙到這時候

　？”

　“……”若緒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早在趕去醫院急診時，就可以跟他說明況。讓人苦等到現在，自己卻在寢室里酣然睡，真是不應該。

　想了想，問：“訂的酒店在哪？我送你過去。”

　江予搖頭：“沒訂。”

　若緒手，拉他起來：“那我帶你去找住的地方。”

　兩人并肩走在凌晨的校園。

　天還是黑的，偶爾傳來鳥聲，一切有了蘇醒的前兆。至善路上，兩旁的樹木掉了葉子，禿禿的，蜿蜒著刺深灰的天空。

　若緒站在江予的近旁，兩人的距離近了一些，聞到男生上未散去的酒氣。

　問他：“你喝酒了？”

　“沒約上你吃飯，后來被蔓姐拉去參加公司的應酬。”江予拉了拉外套領，“來了幾個投資人，我喝了幾杯。”

　若緒了然：“你還好吧。”

　“吹了冷風，又睡了一會兒，已經舒服很多。”江予道，“就是頭還有點暈。”

　出了校門，找到一家環境尚可的酒店。江予掏出份證，側頭看若緒。他眼尾微紅，泛著桃花，有難以言喻的。

　“你還睡覺嗎？要麼我開兩間。”

　若緒掏了掏呢子口袋：“沒帶份證。等會兒我回寢室好了。”

　按理說，把男生送到住，若緒便完了這次出門的使命。可想到昨天是江予生日，他卻坐在臺階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風，若緒的心里沉甸甸的，說不上哪兒不對。

　至，不該就這樣沒有任何表示地離開。

　解釋也好，道歉也好，需要給個代。

　一轉眼，跟隨江予進了房間。男生在衛生間清洗整理時，若緒坐在床邊的沙發上，腦海里組織著想說的話。

　過磨砂玻璃，看見了男生的背影，水聲斷斷續續傳來，淋得思緒有些混。

　終于，過了十來分鐘，那聲音戛然而止。江予從里面走出來。

　男生洗了臉，發梢還掛著水滴。眼神因為缺睡眠，帶了點慵懶。也許是燈曖昧的關系，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的五都能跟好聯系在一起。

　這樣的江予，太有殺傷力。

　他經過若緒邊，然后踢掉拖鞋，仰躺在了的大床上，表疲憊。若緒安靜一會兒，走上前來，低頭看著他。

　“你要睡了嗎？”輕聲問。

　“不然呢。”江予勾，“都快三點了，你不困？”

　“還好。”若緒想了想，道，“之前你給我發短信的時候，正在理數據，本來想著忙完就聯系你的。后來室友那邊出了狀況，我去了趟醫院，回來的時候已經十二點了。我也沒想到你會等到那麼晚，直接回了寢室。”

　江予笑起來，臉上倒沒有生氣的意思：“所以，我在外面凍狗的時候，你在被窩里睡大覺？”

　若緒垂眸：“對不起。”

　江予看著，眼眸發亮。

　若緒繼續說著：“這樣吧，明天等你起床，我請你吃飯。”

　江予勾起角：“不用了，你過來。”

　若緒見江予朝勾勾手，便湊了上去。沒想到男生用力扯了

　一把。若緒一時重心不穩，順勢倒在了床上。

　“干嘛？”問。

　男生道：“我有點生氣，氣得頭疼，你陪我躺會兒。”

　男生盤踞在大床的正中央，若緒躺在他的左邊，離得極近，兩人的幾乎在一起。

　男生的溫太燙，牽扯出了若緒心里的燥意。

　翻了個，試圖跟他拉開一些距離。

　“那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江予沒吱聲，閉著眼睛淺淺地呼吸著。過了十來分鐘，就在若緒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他突然笑起來。

　“奇怪，現在又不困了。”

　若緒轉過臉，看向他。

　男生道：“要麼，我們聊會兒天。”

　“聊什麼？”

　“隨便，想聊什麼就聊什麼。”

　若緒和江予待在一塊兒的時候，從不缺話題。可當對方正兒八經提議聊天，腦袋里卻詞窮了。

　酒店的窗簾開了條，城市的霓虹燈進來，在天花板刻上了一條帶。

　屋里吹著暖氣，將寒意隔絕在外面。

　若緒突然想起，昨天看到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大雪。

　打破沉默：“這次來北京，又是因為工作？”

　“嗯，這周六有個綜藝，公司讓我混個臉。”

　“為什麼提前這麼久趕過來？”

　江予一笑：“我這不是，想念小程老師了嗎。”

　男生的語氣很輕松，讓若緒一時分不清他是認真還是說笑。

　看著頭頂的吊燈：“你至可以在北嶼，跟家人好好過個生日。”

　江予想了想：“你還記得我生日呢。”

　若緒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安靜了一會兒，說了句：“對不起。”

　男生沒回應。

　“有想要的禮嗎？”若緒開口，雖然知道，問得有些遲了。

　“禮啊。要麼，你好好回答我幾個問題。”

　“問題？”若緒疑，突然到男生在向自己靠近，悉的馬鞭草香混合著酒傳來，一時讓有些恍惚。

　“你想問什麼？”

　男生朝側過，眼睛在黑暗里發著微弱的。

　“早就想問你了，”他語氣一頓，“高考英語那次，我們從酒店出來，你坐在我托車的后座上。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抱我抱得那麼？”

　若緒一愣。

　借著高考舊事重提，開始努力地回想那天的場景。記憶的畫面里，有刺眼的、呼嘯的風聲，和年上清冽的香味。世界在傾覆的邊緣，像在旋渦中掙扎的溺水者，而江予，是唯一可以攀附的浮木。

　也許是出于自我保護，也許是想抓住那一丁點兒希，若緒抱江予這事，并不奇怪。

　應該是抱過他，又不太確定。

　于是，如實回答：“我不記得了。”

　江予輕笑了一聲，對的答案表示懷疑。

　“當時我整個人都是懵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若緒道。

　江予也沒再為難：“算了，我再問你一個。”

　“嗯？”

　也許是這個問題很重要，江予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嚴肅。他支起，朝傾覆過來，雙手撐在的兩側。一瞬間，若緒整個人被江予籠罩住。

　線從側面照，讓他看上去格外清冷。深黑的眼睛里，約有在閃。

　“程若緒，這一次，你必須對我說真話。”

　若緒仰視著他。和他年相識，見過對方眼中的各種緒，卻唯獨有一種，捉不。

　直到此刻，看著江予眼睛里蔓延的火勢，才漸漸明白，在男生的千萬般緒里，藏在最深的那一層，是。

　他對，是有的。

　沒等若緒理清思緒，江予又湊近了一些，呼出的熱氣輕撲在臉上，有牙膏清冽的薄荷香。

　他的聲音變得低啞。

　“初三那次，我們一起看煙火的時候，你當時朝我俯下來，到底是不是想親我？”

　若緒愣住，沒想到江予對這件事的執念，超乎了的想象。

　聽見自己的心跳得飛快，呼吸被牽著，越來越急促。

　在對方不容拒絕的問下，一切掙扎變得毫無意義，只有投降，才是最終歸宿。

　放棄了抵抗，點點頭，很輕地說了個——

　“嗯。”

　下一秒，江予仿佛擒住獵的野，開始了征服者的狂歡。

　他低頭，不管不顧地吻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