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主子呢？”人輕蔑地開口，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惡意。

只見穿著一紫長衫，兩肩垂著流蘇，頭上挽著墮馬髻，上面還帶有昂貴的珠釵。看的容貌，如果不是涂的胭脂過重，仔細看會發現其實不輸翠香樓的頭牌——因為的五十分致，眉又是漂亮的柳葉形狀，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既水靈又充滿生氣。

若不是脾氣太大，恐怕十分招人喜歡。只可惜，這位夫人是個不能招惹的主兒，雖然嫁進來不久，但一向很得陸夫人的歡心，比起另一位深居簡出的但心思難測的楊氏，在晚汀苑是最為風的。

彩蝶一想到蠻橫的個，不抖了抖子。

“……在里面呢。”

“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河氏走到的面前，一雙靈的大眼此時正惡狠狠地瞪著：“你聽聽，一整日彈些難聽的曲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晚汀苑要辦喪事了呢，出來。”

“是。”

戰戰兢兢地轉回去開門，誰知門一推開，綠喜姑娘已經沒再弄那臺古箏了。

靜靜地坐在飯桌前，聽見開門的聲音，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臉蒼白的彩蝶。

“什麼人來了？”

“如……如夫人要見你。”

“哦，啊？”綠喜面不改地從凳子上站起來：“為什麼不請進來坐呢？”

“我……我……”支支吾吾地，心里十分害怕：“我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放下東西，現在就去請進來吧，記得，一定要好聲好氣。”

“啊？”彩蝶完全懵了，但又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兩邊都不敢得罪，偏偏現在又不得不做決定。

看了看綠喜姑娘，見眼神不變，于是在心里哀嘆一聲，放下手中的碟子，著頭皮走了出去。

河氏和的丫鬟還在外面等著，看見只有彩蝶一人從房子里出來，河氏的臉不是一般難看。

“你家主子呢！？”陡然提高音量，明顯是想讓里面的人也聽見的聲音。

彩蝶咽了口唾沫，猶豫半晌，終于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請夫人您進去坐。”

“什麼！？請我進去坐也不親自出來！？算老幾？我看本沒將我放在眼里吧！連名分都沒有，還敢在晚汀苑擺譜！？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一旦生起氣來，這位杭州富商的千金可是什麼話都敢講，已經因為“欺負”綠喜被陸玉恒說了幾次，但仍是死不改。大概是有陸夫人撐腰，一點兒也不在乎陸玉恒是怎麼看的，認為他將綠喜從青樓接回來是對的一種莫大侮辱，所以平時沒讓人給們主仆二人使拌子，而且從不，明正大得很，幾乎整個陸府都知道想打這位半道殺出的“程咬金”。

甚至有一段時間，大家都在猜測就是殺死曉月的兇手，但實在太過“明磊落”，做事從不背著人，說不是，大家也都認為不是了。估計像這樣的刁蠻千金，除了會使點兒小子，還真想不出這種嫁禍人的計謀。

畢竟杭州聚義錢莊的老板只有一個閨，一直寵著溺著，從來沒有經歷過大家族的勾心斗角。

“我……我想，我們家綠喜姑娘不是這個意思，夫……夫人，您不要生氣，我……我現在就去……”斷斷續續地說著，眼睛一下也不敢對上對方的視線。

“去什麼！？不用了！”

河氏大力推了一把，這一推，彩蝶差點因為站不穩而跌倒在地。后怕地捂著口，正想說些什麼消消河氏的怒氣，誰知已經三步并做兩步地走進了房間里頭。

“哼，我還在想怎麼那麼矜持呢，原來是送了你古箏，一臺古箏就讓你寸步不離啊。”

一進來就瞧見了擺在床邊的那臺古箏，之前聽人說是陸玉恒送的，還不信，現在親眼瞧見了，心里除了嫉妒之外，還十分不屑——也就只有這種從青樓出來的子才會彈古箏。

向來十分痛恨這種風塵子，因為年紀尚小的時候，娘就一直因為爹風流而郁郁寡歡。雖然爹寵，但在爹給所帶來的一切的同時，也十分痛恨這個不顧家的男人。

綠喜早就習慣了這種輕蔑的語調，仍是一不地坐著，似乎并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彩蝶跟著匆匆跑進來，原先那個丫鬟也跟在后面，房子里頭頓時多了兩個人，一向冷清的地方忽然“熱鬧”許多，彩蝶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想，要是二爺不在的話，綠喜姑娘可能又要遭殃了。

“夫人，您請坐。”走過去搬了張凳子。

“坐什麼！？”杏眼圓瞪：“我實在是沒有這個心！”

說完，直直看向一直不出聲的綠喜。

“我來是警告你，以后別再搞出些七八糟的聲音，你要是吵到了我，我可不會和你客氣！！”

“綠喜多有得罪。”慢慢兒地站了起來：“但綠喜自認彈奏的聲音不大，莫非夫人你是順風耳……”

話還沒說完，河氏忽然給來了結結實實的一掌。

“啪”地一聲，著實令彩蝶嚇了一跳。綠喜卻面無表地捂住被打的一邊臉，眼神變得無比冰寒。

“我現在在教訓你，你還敢說什麼大話！！”

“……”

“這事兒明明是你不對，我告訴你，就算你向相公告狀，我也不會怕你的！像你這種沒有名分的，估計也只能依靠他了！”

“我依靠誰，這與你無關。”綠喜仍是。

彩蝶害怕越說越壞，最后弄得不可開，只好匆忙過去將綠喜拉到一邊，搖頭示意不要再說話，然后又跑到河氏面前，連忙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安道：“夫人別氣，綠喜姑娘知錯了，我保證以后都不會再這麼做了，夫人，您大人有大量，這一次您就原諒我們吧！”

“哼！不知所謂！”

表面上還是氣的，但語氣明顯輕了許多。

“晚春，我們回去！”

說完，轉大步走出綠喜的房間，名“晚春”的丫鬟跟上。

彩蝶松了一口氣，綠喜卻板著一張臉，似乎不滿彩蝶剛才的行徑，又似乎對河氏的刁難到憤怒，總之再沒有和彩蝶說過一句話。

景泰茶莊。

丫頭累了一天，阿福還在忙著打掃呢，出了帳房之后看見他仍在干活兒，于是了他一聲。

“阿福！”

“丫頭，你怎麼出來了？”他了額頭上的汗水，笑得一臉憨厚。

“孫先生要回去了。”

“哦，那你忙完了？”

丫頭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好忙的，只是跟著先生學了點東西。”

走過去提起一桶水：“要不我幫你打掃茶莊吧？現下就剩你和我兩個人了。”

“不不不……”阿福連忙搶過手中的木桶：“我來就好了，我來！”

“可是……”

“可是什麼？你一個姑娘家家，忙這些多不好啊，再說我也是干分活兒，這是我應該的。”

丫頭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松開手讓他拿住木桶。

“阿福，以前丘掌柜在這兒的時候，你也在嗎？”

坐在一邊看著他洗茶桌，因為沒有別的話題，丫頭只好隨便向他問問。

“不是，我來之前丘掌柜就已經在了。”

這話很悉啊，丫頭忽然想起仙酒樓的那個小二，然后聯想到他和二爺得關系，腦子里面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冷靜地想了想，斟酌著問道：“你知道葉叔嗎？”

“葉叔？”阿福頓了頓，隨即像是想起自己聽過這麼個人，于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是仙酒樓的掌柜，也是二爺得得力助手！”

“那他和丘掌柜認識嗎？”

“這個……”他習慣地撓了撓頭：“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應該認識吧，他跟著陸家也有很多年了。”

“哦哦。”

剛說完，瓦梁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丫頭還沒見到人就已知道是陸元風，匆匆站起來，還沒和阿福說一聲，就快步走到了走廊，抬頭著頭頂上的瓦梁。

“大爺，你來了。”

“嗯！”陸元風朝咧一笑，然后倏地一下從上面跳了下來。

阿福還在奇怪人怎麼突然跑到外間走廊了，忽然見到大爺和丫頭并肩走進來，恍然大悟。

他想，大爺是喜歡丫頭的吧，不然為什麼這麼介意自己對待丫頭的態度？如果是這樣的話，丫頭真的十分幸運，能夠讓大爺這樣的人青睞有加，果然與眾不同啊。

只可惜，自己如今的份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的了，還不如好好干活兒，哪怕只是和說上幾句話也好啊。

他這麼想著，揮揮手沖陸元風打了聲招呼。

“大爺，您怎麼來了？”

陸元風看到他，臉明顯不太好看：“我就不能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