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不會喝酒，你們就不要為難我了。”說完，從桌上拿起一個茶杯，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已經涼下來的君山銀針。

“要不我以茶代酒，喝一杯，就算了。”

陸晟可不干，他瞪了一眼，隨即大聲嚷嚷道：“這可不行，以茶代酒，那是什麼禮數？你能不能喝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們得看著才算數。”

陸紹屏按下他：“丫頭不管怎麼說都是個子，流之輩嘛，怎麼會做喝酒劃拳這種事？我看也不敢喝，還是算了吧。”

他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倒是配合得天無。

這下，丫頭只能無助地看向尚未表態的二爺。

只見陸玉恒親自倒滿一杯花雕，送到丫頭面前，道：“他們說的不錯，你就喝一杯吧，就當會一下你二爺我往日應酬的。”

“啊？”丫頭一臉尷尬，左右看了看，最終迫于三人施加的力，不得不著頭皮接過二爺向遞來的一杯陳年老酒。

“那……我只喝一杯，多的不能再喝了。”

陸晟這才出一個認可的笑容：“我說過，一杯也是給我面子！你等會兒，等我們都斟滿了，和我們哥仨干一杯！”

說著，他越過桌面拿起酒壺給三人倒酒，倒滿之后，舉起酒杯看向丫頭。

“這一杯可干了啊！”

“哦。”丫頭小聲應道。

仰頭喝完一杯味道濃烈的花雕，丫頭被辣得嗆鼻，連連咳嗽了幾聲，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臉頰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像是涂了胭脂一樣紅。

見這個樣子，陸晟笑得直拍大：“哈哈，沒想到丫頭你是一杯倒啊！”

丫頭不錯眼地盯著他：“你說什麼呢，三爺，丫頭沒醉。”

他笑得直岔氣：“嗯，你沒醉，沒醉！”

陸玉恒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沖丫頭說道：“喝了就行了，吃飯吧。”

“哦。”丫頭乖乖應了一聲，拿起筷子來，左右瞧了瞧，似乎沒有想吃的菜，又將筷子慢慢放下。

陸紹屏不解地看向，眼睛里充滿疑。他正想開口問呢，誰知丫頭又把筷子拿起，一不的，好像是在思考怎麼下筷。

面無表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陸紹屏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后好心提醒道：“丫頭，你要是都不喜歡吃，可以再別的菜。”

“對啊丫頭，你可別跟我們客氣！”

丫頭迷迷糊糊地將視線勉強集中在陸晟上：“不用了三爺，丫頭都喜歡吃，只是……”

話還沒說完，打了一個酒嗝。

“嗝”地一聲，吸引了三位爺的注意力。陸晟第一個沒崩住，“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陸紹屏見狀，也毫不客氣地跟著笑了。

一旁的二爺則皺了皺眉——也不知他在惱什麼，或許是惱兩人鬧得太過分了，只見他放下了筷子，起給丫頭倒了一杯茶。

“喝口茶緩緩吧，別真醉了。”

丫頭慢慢兒地抬起頭來：“二爺，我沒醉，我只是……有點兒頭暈……”

斷斷續續地說著，看起來似乎一點兒都沒有要接過陸玉恒手里那杯茶的意思。

陸二爺有些生氣，他把茶放到桌面上，看也不看丫頭一眼，又徑自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吃飯！”

他這一聲近乎呵斥，陸晟和陸紹屏都有點懵了，他倆互相對看一眼，氣氛頗有些尷尬。

而一直木訥的丫頭則完全不他的影響，呆呆地坐著，雙眼不知看向何方，眼神似乎有些迷離。

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兩只耳朵都在發熱，了手心，竟然發現里面滲出了汗水。一種奇怪的覺在的腦蔓延，拿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很疼，只是清醒了一會兒，又慢慢淪陷下去了。

好像在做一個冗長而沉緩的夢，夢里頭，在照鏡子，原本及肩的頭發忽然變長了，的服也由一開始的襯衫變一件幾乎扣到下的藍長衫，就像一個古代的丫鬟，還梳著有模有樣的盤云髻。

眼前晃過許許多多的人——包括在孤兒院經常欺負的小男孩、院長、出來打工遇到的第一任老板——是個雖然十分吝嗇，但卻對員工關懷有致的人，還有娘、孫家爺、大爺、英姨、二爺、趙清、彩蝶、綠喜姑娘、三爺、陸七小姐。

覺一切都像走馬燈一樣，恍恍惚惚地在眼前過了一遍。

“小馬，玩。”里念念有詞。

小的時候，院長好不容易給大家分發禮，得了一個白小馬，不會跑也不會跳，甚至不會發出聲音。但就是特別喜歡，每晚睡覺都放在枕頭邊，經常看一眼它，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后來有一天，的玩不見了。告訴院長，院長卻敷衍地說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掉了。找了好久，終于在另一個小孩兒的手中見到自己的小馬。那時白的小馬已經臟了，還粘上了許多灰塵，丫頭要求那人將小馬還給，結果那小孩死活不給，還耍賴說是在外面撿的，丫頭雖然說不過，但勝在有一倔勁兒，就那樣一直盯著人家，把人小姑娘盯得憤怒了，最后竟手推。

兩人的靜引來一群小朋友的圍觀，也將院長招來了。老院長不分青紅皂白把兩人都教訓了一頓，晚上還不給飯吃。

那是丫頭第一次崩潰大哭。

之后小馬被那孩扔了，丫頭再也找不回來，哭得撕心裂肺，從這以后，就再也沒有哭過。哪怕遇到天大的委屈，也一個人躲起來像頭傷的崽一樣慢慢兒噬傷口。

三人聽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話，都有點懵。陸玉恒首先發應過來，他走到丫頭面前，手在眼前晃了晃。

“丫頭，你剛才說什麼？”

“小馬……沒找到……”小聲說著，聲音哽咽得快要哭出來了。

“什麼小馬？”陸玉恒一頭霧水。

“我的小馬……玩……再也沒了，找不到了，垃圾場也找不到……”

二爺看這個樣子，知道是醉了，于是手過去抓住的肩膀輕輕搖了搖：“丫頭，沒事兒吧？醒醒，我是二爺。”

“怎麼了？”

陸晟和陸紹屏見狀也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兩人旁邊。

陸玉恒皺著眉心：“估計喝醉了。”

陸紹屏不責怪地看了一眼站在他后的陸晟：“都怪你，騙喝酒吧？這下麻煩了，怎麼辦？”

陸三爺自覺自己惹了麻煩，但也并非十分甘心：“你不也勸喝了嗎？要說錯，你也有錯！”

“你……”

陸紹屏正想說些什麼反駁，卻被陸玉恒一聲打斷。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還嫌麻煩不夠大是嗎？”

說完，他轉頭看向丫頭。

“丫頭，能站起來走路嗎？送你回茶莊好嗎？”

“……”丫頭猶豫半晌，似乎在用力思考，又似乎完全放空了腦袋，最后，機械地點了點頭，輕聲道：“能！”

剛說完“能” ，又打了一個酒嗝。

陸玉恒扶著，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水靈的雙眼將在場三人掃了一遍。

然后，指著陸三爺，面無表地說道：“是你，你了院長的手表，我親眼看見了！”

“還有你！”又指向無辜的陸探花：“你搶我的飯吃，你每次都欺負我！”

陸玉恒雖然不懂在胡言語些什麼，但他知道當務之急是將穩住，然后送回景泰茶莊。于是他拍了拍丫頭的肩膀，順道：“對對，都是他們不好，他們做的壞事都讓你發現了，回去好嗎？回去再一一數落他們的罪行。”

陸晟被他二哥氣得滿臉通紅：“二哥……你怎麼能幫著一個丫鬟！”

“說了給我閉！”

“哦……”

“過來，幫忙扶一下。”

陸晟乖乖跑過去扶住丫頭的右肩。

兩人架著往樓下走，陸紹屏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后。一路下來，吸引了不客人的眼。

到了門口，兩人把丫頭放進轎子里頭，陸玉恒將扶正了，讓靠在自己肩上。

“二哥，你跟一塊兒回去嗎？”

“不然呢？”

陸晟了，建議道：“要不還是我送回去吧，你不是還有事要忙嗎？或者讓開元送也行，他也是個大閑人。”

“得了吧，你倆都是不省事的。”

說完，他臉冷峻地放下了簾子。

一開始丫頭是安靜的，不過隨著轎子的顛簸，有點清醒過來了，但又不是完全清醒。仍然靠在陸玉恒肩頭，右手無力地晃了兩下，接著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慢吞吞地說道：“我……不喜歡……我沒害人，我哪兒都不想回去，回不了也好，別回去了……雖然在這兒也很累，但是……有……”

“有什麼？”陸玉恒不問道。

盡管說的話十句他有九句聽不懂，但他還是能猜出一點意思。說不想回去，是因為這里有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