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后，二爺總算從陸府回來了，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三爺和堂爺陸紹屏。

三人皆是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在街上走一圈兒，吸引的目肯定不在數，說白了，就是惹眼。本來一個陸二爺就足夠讓人心醉神迷的了，現在還多了一個風流倜儻的三爺、一個文質彬彬的探花郎，丫頭差點反應不過來。

所謂“養眼”，不過如此。

“丫頭，快來給我們哥兒仨沏一壺好茶，要最上等的，這回你可不能慢怠了啊，你的主子可在這兒呢！”陸三爺大大咧咧地走到丫頭面前，然后毫不客氣地吩咐道。

“那你想喝什麼茶呢，三爺。”

“我要上等的竹葉青！！”

陸紹屏在他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三哥，你的好還是如此廉價麼？竹葉青就是竹葉青，哪有什麼上等下等之分。”

陸玉恒則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任何茶種都有上下等之分，就好比這人一樣，也分三六九等。”

“那二哥你說，我是幾等？”

陸玉恒好笑地拍了拍三爺的腦袋：“你自然是上等人，所以你喝上等茶。”

陸晟覺得他二哥是在拿他開玩笑，腦袋瞬間耷拉下來：“二哥，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丫頭，去吧，去泡一壺雨前龍井。”二爺兒懶得理他。

“不泡竹葉青嗎？”

男人抿笑了笑：“我們就幾個人，沒必要泡兩壺茶，去吧。”

“好。”

沖完茶之后，陸玉恒朝丫頭說道：“你先回去帳房，等會兒我們要去仙酒樓，你就一起跟著去吧。”

聽了他的話，陸三爺大聲抗議：“啊？二哥，怎麼又帶去？太掃興了！上次就是因為帶著去秦樓畫舫才鬧出那麼多幺蛾子！”

“沒有你的事兒。”陸玉恒瞪了他一眼：“我在跟丫頭說話，你別。”

說完，他又轉而看向丫頭：“丫頭，聽見沒有？待會兒我來你。”

“是，二爺。”

二爺又作妖了。

丫頭心默默吐槽。雖然不知道他帶去仙酒樓的目的是什麼，不過跟著去也不是什麼壞事。大爺說過，“葉叔”就在仙酒樓里做事，說不定還能見到他，順便確認一下他是不是那晚襲擊的那個蒙面黑人。

“二爺回來了？”

帳房，孫先生一邊打著算盤一邊頭也不抬地和丫頭說話。

丫頭早已習慣他冷不防地出聲，想了想，然后回道：“對，三爺和堂爺也來了。”

“湊什麼熱鬧！”老人家酸道：“那二爺他有說待會兒要做什麼嗎？”

“他待丫頭先回帳房，等一下他要帶我去仙酒樓。”

“真是，他倒好，把這爛攤子全給我，自己一個人逍遙自在。”

丫頭有些想笑：“別這麼說，孫先生，二爺也是很忙的。”

“是，他比我這個一整天待在帳房里和算盤打道的老頭子還忙！丫頭，過來，我上次教了你做賬，你也學得七七八八了吧？”

“嗯，不過我還是不太練。”

“沒事兒，今天我教你做假賬。”

“做假賬？”丫頭吃了一驚。

在的認知里，做假賬是件罪大惡極的事，這比挪用公款或私吞銀更加嚴重，因為做假賬牽涉到的利益更為巨大，不是尸位素餐或假公濟私就能說明問題的。

孫先生早就料到是這樣一副表，他先是拿出一堆賬本，然后招了招手，示意過來。

“丫頭，有些事你得先學會做，才能學會看。要是連假賬都不會做，你又怎麼能快速分辨出別人做的是假賬呢？你放心，我這里這些都是無用的賬本，只是拿來當例子。”

丫頭的表似乎有所松。

“還站著干嘛？過來啊，難道你連我這個老頭子都信不過嗎？”

為難地想了想，隨即支支吾吾地問道：“那孫先生，你，你有，你有做過假賬嗎？”

“如果我說有呢？”老人一臉嚴肅。

“啊？”丫頭完全愣住了：“我……我不知道，你……孫先生……”

“你這丫頭，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嗎？過來，我先教你怎麼看吧。”

“哦。”丫頭木訥地走過去。

大概半個時辰之后，陸玉恒進來人，丫頭放下手中的紙筆和孫先生打了聲招呼，便乖乖地跟著出去。

二爺又雇來兩輛馬車，因為丫頭和他是主仆關系，不論和三爺坐在一起還是堂爺坐在一起都不合適，所以便聽從二爺的吩咐，抬腳跟上二爺坐轎子。

一路平緩，丫頭和陸玉恒相對而坐，丫頭頗不自在，不像二爺，一上來便閉目養神，好像邊本沒什麼人似的。忍了一柱香的時間，轎子終于抵達目的地。

丫頭掀開簾子，還沒下轎便看見眼前仙酒樓的額匾，上書“仙酒樓”幾個醒目的大字，右下角有一個不顯眼的提題名——乃蘇州知府呂作庸所題。

門前放著一盆常綠的松樹，勾梁下掛著兩排大紅燈籠，十分喜氣。

四人紛紛下車，陸玉恒領頭，三人跟在后面相繼進去。剛一踏門檻，便有一個小二打扮的男人笑意盈盈地跑出來，連聲招呼：“二爺，您又來啦？哎，還有三爺、堂爺，還是老地方嗎？那我立馬就去泡一壺君山銀針！”

陸晟見他這個樣子，有意為難他：“你們二爺喜歡喝君山銀針，我可不喜歡！”

“這……”小二明顯到十分為難：“要不，三爺你說，你想喝什麼，我再去給你泡一壺！”

“原來我是順帶的啊！”

陸玉恒瞪了他一眼，氣焰囂張的三爺立刻噤了聲。

“就按之前得規矩來吧。”

小二聽了立即點頭哈腰的，轉就跑去忙了。

四人上了二樓，陸玉恒帶他們進了一個雅間。這房間正是之前他和葉叔談話的地方，房子頗大，茶桌和里間被一張巨大的屏風隔開，上面是一幅百鳥朝圖。繞過屏風，里間安放著一張檀木桌子，四周圍繞著椅子，靠窗的位置有一盆含苞待放的蘭花，若是走近了，還能約聞到幽蘭的清香。

“坐吧。”

三人坐下，唯獨丫頭還在靜靜地站著。陸玉恒看了一眼，像是在問為什麼不坐下來。

“二爺，你們坐吧，我站著就好了。”

“嘿丫頭，跟我們你還客氣什麼啊？你對我可不是這麼個恭敬的態度！”

陸紹屏忍不住揭穿他：“那是因為你事兒多，態度也是十分乖張，丫頭才不吃你這一套。”

“切！”他不屑地撇撇：“你是探花郎，我說不過你。丫頭，坐下來吧，你不坐下來，難道干站著看我們哥兒仨喝酒？”

“不是喝茶嗎？”丫頭一臉天真道。

“喝茶？你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吧？我陸三爺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到了我二哥的仙酒樓，我還喝什麼茶啊！”

“哦……”丫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那二爺，我去幫忙送酒過來吧，你們還要吃點什麼小菜？我去廚房報備一聲兒。”

沒等他二哥開口，陸晟先搶過了話頭：“就是喜歡你這機靈勁兒！我二哥沒白看重你，去吧，你三爺我要一壺陳年花雕，不辣的都給我倒了！”

“等等。”陸玉恒開口住轉走的丫頭。

“二爺可還有什麼吩咐？”

“除了酒，另他們上點下酒菜，至于要點什麼，他們自會明白，你只需要過去吩咐一聲就行了，別做其他的雜事。”

“丫頭明白了。”

待丫頭走后，陸晟推了推他二哥的肩膀：“二哥，我看你對這丫頭也太好了吧，我說，你是不是對人家別有所圖啊？如果是，你告訴我一聲，我肯定幫著你！”

“說什麼呢？”陸玉恒斜視著他：“是我家的丫鬟，我不對好，誰對好？”

一旁的陸紹屏忍不住：“聽說殺了人，還是大哥救下來的，后來才被二哥你帶到景泰茶莊？”

“對啊！這事兒我也一直想不通，二哥，你為什麼還要將帶到你的茶莊？我可聽說最近綠喜姑娘都為這事兒絕食了！畢竟死的是家丫鬟，你這樣沒法給一個待啊！”

“的事我已經理好了。”陸玉恒淡淡回道：“至于為什麼要將丫頭帶到景泰茶莊，我做事向來有自己的主張，你們一個對家里的事撒手不管，一個閑心休假，就別來對我的安排指指點點。”

兩人被他說得無言以對。

陸晟向來是怕他二哥的，雖然平時他二哥對他乖戾的行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只要陸玉恒瞪他，他就知道收斂了。這回也是，盡管他心中存在許多疑問，可他二哥只要這麼一說，他就立刻噤聲，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至于探花郎，他也是個很怕他二哥的主，平時隨便怎麼開玩笑都可以，但只要他二哥出嚴肅的表，他就一定會小心自己的言辭。

探花郎，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