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廚瞳孔震，挪開視線向床上，又重新看向，眼神帶著微弱的猶疑，“跟著先皇的那批人，或遣散回鄉，或四流浪，當然，前兩類人，現在大多沒了音訊。”

　言外之意便是非死即傷，甚至可能死在異鄉，無人收尸。

　“皇上遣散你們，自然會給一筆安家費。”乾陵悅無法理解這樣后果的原因。

　“安家費自然有，但不見的會讓我們平安到家。”陳大廚顯然也很與人提及這些，娓娓道來，語氣悵然。

　費心費力服侍皇家，最后卻未必落得好結局，這實在讓人嗤笑。

　乾陵悅更加不懂，“為何一定要你們的命？”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陳大廚的回答，卻無法說服。

　這些廚子，分明可以一直任用，那些有經驗的嬤嬤公公，也可以留在宮中。

　“所以你逃來這里？”決定暫時避開這個話題。

　“剛出京城，遇到山賊，犬子為了保護我，丟了命。”他復述著當時發生的事，眼中含著淚花，“我逃出生天，遇到侄兒，說是城主派他來接應我。”

　閆宵的消息不是一般靈通，竟然能及時得他離開的信息。

　“城主是個好人，到這里后好吃好喝地養著我們，之前的確住在后山，偶爾幫他理獵完但吃不了的野味。”陳大廚如是說，仍然不肯相信之前的暗示。

　乾陵悅略顯敷衍地點頭，要是真的為他好，應當把他藏得好好的，而不是放在隨意就能打聽到的明。

　這分明就是想有人來找。

　前后聯系一想，乾陵悅基本明白了閆宵的心思。

　所以他這里有用的線索只有一個……小六子。

　“嗯，你們好好休息。”乾陵悅突然覺得自己十分自私，為了回去攪擾他們的平靜生活，只能盡可能地叮囑，“我還是建議你們連夜離開。”

　“王妃，我一把老骨頭，又能去哪里？”陳大廚苦笑著，說完虛弱地咳了幾聲。

　沉眉，思考了一會兒，“如果您不介意，可以跟我們回京。”

　聞言大廚與項天禮皆是一怔，同時向，在兩人的打量中乾陵悅堅定點頭，“嗯，跟我們回去，正好王府里缺個好廚子。”

　“敢用先皇的廚子，不怕扣上造反的罪名？”這次項天禮先出聲，他一直避免與大哥二哥出現正面鋒，更不會做這種讓人無解的事。

　“大廚已經被解雇了，早就是自由，我有緣遇到做飯好吃的人，還不能雇回來了？再說了，我只知道老人家姓陳，誰知道他的過往？”乾陵悅三兩句話將自己撇地干干凈凈。

　陳大廚對的的提議有些心，住在這里連看郎中都要找很久，且人生地不，著實讓人沒有安定。

　但跟著去也不一定真的就能安逸度日，萬一皇上追究起來，王爺未必會保他們。

　乾陵悅考慮得還算全面，“要麼您留在這里，承著相當的危險；或者跟我回去，我個人保你安全。”

　項天禮偏頭看一眼，不明白這又是哪一出。

　“王妃，莫要說笑，您能保我安全？”陳大廚見慣風雨，從未見過哪個人說保護自己安全，還是從皇室手下，簡直天方夜譚。

　“我可以。”就算本人不可以，也會找專門的保鏢保護他們。

　畢竟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多的是人只認錢不人權。

　“悅兒……”王爺沒忍住出聲，希能三思。

　陳大廚的份的確敏，冒然帶回來，怕會引起各方的異。

　乾陵悅不是不尊重項天禮的想法，因此猶豫了一瞬。

　他們之間的異樣氣氛并未遮掩，老人家視線來來回回，主道，“王妃的好意老奴心領了。”

　回去的路上，乾陵悅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與疑，“用個廚子而已，需要思慮這麼多？”

　“這不僅僅是個廚子。”牽扯到他背后的人、當年的事，項天仁曾一度警告他莫要多事，現在帶回個與當初切相關的人，豈不是公然對抗。

　“接回去，安頓在其他地方，難道不行嗎？”再度提出質疑。

　對此項天禮只是苦笑一聲，“我們的一舉一，但凡異樣便會直接匯報給大哥，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擬旨讓陳氏永世不得踏京城。”

　雖然夸張了些，但的確如此。

　乾陵悅沉著眉沒說話。

　回到城王府，閆宵早早等在他們住，一聽到聲響便直接起，面上的笑掛得很僵，“今日難得空閑，想找王爺敘敘舊，卻被告知出門了。”

　“嗯，來到新月還沒有好好逛過，所以帶著悅兒四走了走。”項天禮面不改，攬著乾陵悅的腰繞到他對面坐下，“城主想說什麼？”

　“只是一些瑣事罷了。”他這麼說著，視線卻沒有離開乾陵悅，試圖從臉上解讀出想要的信息，“聽說王妃與漫兒去了后山一趟？”

　乾陵悅大方承認，“嗯，好奇，漫夫人也大方，隨即帶我去了。”毫不扭，實中有虛。

　“是嗎，我聽漫兒說您似乎與陳氏談了兩句。”他視線在兩人之間轉，試探著，“聽說和先皇有關？”

　“城主果然耳聽八方。”抿笑著，眼底很是譏諷。

　衛漫那天應該聽到不，該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現在來試探，只是想弄清楚他們到了哪一步。

　“畢竟在城王府，一舉一我應當知悉。”閆宵為自己的監視想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旦都不到恥。

　乾陵悅對他沒什麼好印象，找到真陳氏的消息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他耳里，到時候只怕又是一場詭譎試探。

　“我隨意聊聊天罷了，畢竟是皇宮的人，我難免親切。”睜眼說瞎話，有意岔開他的話題，氣得他牙。

　“方便告知聊了什麼嗎？”

　乾陵悅瞇起眼，皺著眉，這人怎麼回事，明明都心知肚明，卻還要追問不停，“一些家常，說起來，我今日出去，看到不人得面黃瘦，糧庫存量不夠？”

　的事暫時得到解決，開始找閆宵的麻煩。

　“的確有些……”閆宵臉皮也厚得不行，竟然要順著的話承認。

　“我記得新月今年收獲頗。”乾陵悅不給他一面子，“同樣的人口吃的糧卻比上年多了兩，是哪里出了問題？”

　項天禮對的口無遮攔已經徹底放棄，只能飛速跟上的思維隨時為收拾爛攤子。

　“看來王妃對新月的政格外關注。”城主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轉移注意力。

　而王爺已經扶額無言。

　“政？什麼時候新月也能用‘政’兩個字了？”冷笑一聲，正逢陳大廚的事未完解決，心糟糕，火氣直往上冒。

　閆宵眉眼瞬間是收斂，不大臣知道新月狀況，也是有苦難言，有怒不發，所以他在進貢典禮上向來張揚跋扈，也無人反駁。

　不想今天栽在一個小子手里。

　“王妃，說話可要打草稿，您的份，可不允許您胡開口。”他頭一次對一個人有了惱怒，說完后看向項天禮，示意他管管自家人。

　而乾陵悅在京城時，有項天禮寵溺放縱，外有二當家時刻保護，加之被和平社會熏陶出的正義，導致一時收斂不住。

　不僅沒收斂，反而更加放肆，“胡開口？”角的冷笑更加深刻，“您在朝中的所作所為，大家有目共睹，若是您知收斂，也不至于到人人公憤的地步。”

　閆宵被說得面子掛不住，乾陵悅就是一把鋒利的刀刃，穿他們刻意糊了一層又一層的窗戶紙，還嫌不夠似的翻來覆去地讓他們看。

　“皇上讓你用自己的制度治理百姓，是給先皇面子，更多的是給蓮夫人面子。”乾陵悅心直口快，抓到這個城市的病就直言不諱，而項天禮就是那個想讓之主刀治理的人。

　城主眼睛已經深沉如黑檀，了殺念，“王妃果然慧眼如炬，這番話說得我一無是，好生傷心。”

　“慧眼如炬還是如灰我不在乎，”向來聽不懂討厭之人的贊，故意找茬，“你傷不傷心我也不在乎，皇上給您十，只要求您還一，饒是如此，您仍然加重賦稅。”

　越說越氣，將自己的私心加在手無縛之力的百姓上，實在可恥。

　項天禮觀察著閆宵的神，已經準備好了之后的說辭。

　“賦稅是城中人生活所需，我為城主，自然要考慮大部分人的利益。”閆宵振振有詞，為自己荒謬行為找解釋。

　乾陵悅已經被他的不要臉震驚了，轉頭著項天禮，眼底大有“你看看這就是你維護的人”的指責與憤慨。

　是警告朝堂之外莫要議論朝政已經很難，現在又是當面懟閆宵，他的震驚意外早就把“打斷”的想法出腦外。

　“所以就算鬧到皇上那兒，你也打算這番說辭？”并不指項天禮會出聲，語氣平靜下來，給出致命一問。

　整段對話里都沒有真正認真起來的兩個男人同時僵直背脊，同時盯著。

　閆宵擰著眉，“你打算赤手空拳地上報給皇上？”

　“城主說笑了，我當然不會赤手空拳。”明明什麼想法都沒有，卻唱起了空城計，晃悠著腦袋，一派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