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接近尾聲。

李弘帶著親衛騎衝上一道小山坡，把手中長槍倒於地，抱著李秀翻下馬。李秀驚魂未定，面蒼白，拽著李弘的戰袍搖搖晃晃。李弘扶著慢慢坐下，輕輕著的後背。李秀的思緒還沉浸在剛才的廝殺中，覺得自己單薄地軀還在父親的懷裡抖，覺敵人凄厲的慘還在耳邊回，覺那一顆顆噴的人頭還在眼前飛舞。戰場上的腥和殘忍深深刺激了，讓陷了極度的痛苦和無助。

霸和龐會等一幫孩子們打馬而來，一個個興地著嚷著。他們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前兩年打的時候他們已經親驗了氣勢磅礴的攻城大戰，這次他們又在邊疆親參加了數萬鐵騎的決戰，相比李秀，他們能更快地適應戰場。

小天子在將士們震耳聾的歡呼聲里一邊縱馬狂奔，一邊揮手狂吼，所到之，號鼓齊鳴，戰旗狂舞，氣勢如虹，頗有幾分王者之氣。

「大將軍，我們打贏了，羌賊都死了，都被我們殺了。」小天子興沖沖地跑到大將軍邊，高興地道。

李弘臉上沒有半點喜，他緩緩抬頭著遠的戰場，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大將軍……」小天子笑容漸斂，疑地喊了一聲，「我們打得不好嗎？」

「陛下，你知道這些羌人為什麼會侵大漢嗎？」李弘突然問道。

「因為他們都是壞人，他們野蠻殘忍、貪婪，他們想霸佔我們的疆土，他們想奴役我們的子民。」

李弘沉默片刻，又問道：「一百多年來，我們和羌人一直打仗，他們屢戰屢敗，但屢敗屢戰，為什麼？」

小天子想了一下，指指周圍的大山，「因為他們太窮了。雖然他們的家非常麗，但渺無人煙，一無所有，他們要想過上好日子，只有去搶，只要去燒殺擄掠。」

「幾千里路，沒有白走啊。」李弘驚喜地看著小天子，連連點頭，臉上出一欣之。

小天子不好意思地臉，「我們走了四個月，路上除了看到幾座破城外，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到都是高山和森林，如果不是在榆中和這裡打了兩仗，朕還以為西疆本沒有人呢。這地方能住人嗎？」

「這地方能住人，比這裡條件更惡劣的地方都有人住，只不過……」賈詡嘆了口氣，「住在這些地方的人祖祖輩輩都掙扎在飢惡和寒冷之中，他們為了生存，和天斗，和地斗，但天地不再憐憫他們、拋棄他們的時候，他們只有走出這片土地，去尋找更好的生存之地。」

小天子和一群小傢伙們抬著著湛藍的天空，著鬱鬱蔥蔥的麗森林，心中忽然生出一悲涼和無奈。家園雖，但不能承生命之重，做為的子孫，不能離開這裡，但又要想方設法活下去，而活下去的代價不僅僅是死亡，還有可能是族滅之禍，是家園被毀之禍，就象今天的大小榆谷，當幾千躺在他們曾經為之掙扎的土地上的時候，他們的魂魄是否就此放棄了對生存的和追求？

「我們和大漠上的胡人打了幾百年了……」李弘慨地說道，「最近一百多年來，我們和羌人殊死搏鬥，為什麼？都是為了生存，為了爭奪生存的土地，為了爭奪生存的權力。」

「胡人要活下去，他們為了生存，一次又一次搶奪我們的土地，屠殺我們的子民，我們呢？」賈詡目炯炯，從小天子和孩子們的臉上一一掃過，「我們也是為了生存，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能夠更好地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天下眾生都會一往無前、前赴後繼、雖碎骨也在所不辭。」李弘著若有所思的小天子，低聲說道，「我們大漢人也一樣，當年為了反抗暴秦，前有陳勝、吳廣，後有高祖、項藉，天下豪傑蜂擁而起。兩百年前，王莽政，前有赤眉、綠林，後有世祖、更始，四海英雄呼嘯而至。二十年前，黃巾起事，社稷震，十五年前，董卓禍國，漢祚搖搖墜，我們浴戰，苦苦掙扎，為了什麼？生存，就是為了能活下去。」

「無論是權勢之爭，利益之爭還是疆土之爭，歸到底是生存之爭。」賈詡苦笑，抬頭天，「昨天，羌人殺我們，今天，我們殺羌人，誰對誰錯？在生存面前，沒有對錯。」

李弘轉面對橫遍野的戰場，良久無言。

小天子和眾人站在他的周圍，默默地著死狼藉的戰場，神凝重，剛才的興和喜悅早已不翼而飛。

「生存之戰的目的是為了活著，是為了讓生命得以延續……」李弘輕輕拍了拍小天子的後背，鄭重說道，「如果失去了生命，生存之戰還有什麼意義？」

「當你站在這些面前的時候，當你為自己的勝利而歡呼的時候，你也要為生存的腥和殘忍而悲哀，你應該讓所有人都避免這種無休無止的殺戮，應該竭盡全力讓所有人都活下去……活著，才是我們殺戮的最終目的，才是生存的意義所在。」

小天子似懂非懂地連連點頭，不過他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能讓所有的人都活下去，都能更好地活下去，就不會有殺戮，不會有這種腥的而殘忍的殺戮，不會讓一條又一條為生存而戰的生命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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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約定，漢軍圍殲了鍾存、牢姐等羌族諸種的軍隊，誅殺了厲材、差都等羌族首領后，這些諸種部落的族眾、財產和領地都歸白馬羌和參狼羌所有。大小榆谷的戰鬥結束不久，小天子召見了雷飆和雨鋒，兌現了承諾，並讓他們立即派人去拜會涼州刺史皇甫酈和隴西太守張既，商議逐步遷大漢疆域居住的事宜。

涼州自邊章、韓遂起事到現在整整二十年了，這二十年裡邊郡戰事不止，荒無人煙，如果再墨守陳規，拒絕讓羌人遷，邊疆戰事將永無停息之日，邊郡也將陷貧困的惡循環，因此適當並逐步遷羌族諸種，讓境外的羌人歸屬大漢，讓他們過上夢寐以求的溫飽日子，是目前唯一能迅速穩定西疆的辦法。

天子、大將軍書告朝廷，詳細述說了西疆現狀，要求朝廷想盡一切辦法籌辦錢糧，加大對西疆各郡的安和賑濟力度，並要求加強對西疆各級吏的監察，如發現有貪贓枉法者，欺凌迫歸屬羌人者，則嚴懲不貸，堅決避免重蹈西涼百年戰的覆轍。

九月下，留在河湟地區尋找羌人主力的聶嘯、百里楊急告大將軍，虹日的鐵騎出現在安夷城附近，請大將軍急速支援。

李弘大喜，命令龐德、馬超率軍直臨羌城一帶，切斷羌人的退路，命令閻、姜舞率軍趕赴安夷城，拖住羌人主力，命令玉石、秦誼、楊秋等人率步卒大軍西渡黃河，急赴戰場。

第二天，天子和大將軍統率虎賁羽林營、長水營和越騎營離開歸義城，飛馳渭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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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北疆。

中部鮮卑在其部分族眾逃往大鮮卑山，其首領柯比熊和軍隊逃到幽州后，遂告覆滅。扶羅韓、隆、加漠、闕機等人隨即商議瓜分中部鮮卑。

這時隆提出，重建鮮卑王庭，並推舉扶羅韓為大鮮卑王。隆的理由是，豹子對柯比熊的事不會坐視不理，他也不允許大漠上的鮮卑人挑戰他的權威，加漠、隆和扶羅韓都將為豹子的獵，現在大家要想活下去，只有聯手合力。

闕機和素利等人都不同意。他們沒有扶羅韓那樣的野心，也沒有雄霸大漠的信心和勇氣，他們只想在東部鮮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當初之所以要利用彌加病逝的機會離柯比熊，正是因為柯比熊的野心已經危及到了東部鮮卑諸部的安全，他們不得已而為之。

扶羅韓和隆極力勸說。素利嗤之以鼻，「豹子名震大漠的時候，你們還穿著開，懂個屁啊。他有多厲害你們知道嗎？除非他死了，否則你們不要妄圖奪回大漠，那隻會給鮮卑人帶來滅頂之災。」

東部鮮卑王加漠年輕氣盛，他和柯比熊一樣，有非常強烈的雄霸大漠的願。今日大漢戰連綿，豹子又在西疆征伐羌人，正是最好的統一大漠、重建鮮卑霸業的機會。加漠被他們說服了，但為了得到闕機、素利、槐頭的支持，加漠提出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鮮卑王庭可以重建，大鮮卑王可以共推，但在鮮卑諸部還沒有完全結盟之前，鮮卑諸部還沒有全部承認大鮮卑王和鮮卑王庭之前，鮮卑人還沒有形合力之前，我們還無法和豹子抗衡，所以此刻應首先和大漢保持友好關係，向大漢天朝上表，請求大漢天子承認大鮮卑王和鮮卑王庭的地位並賜予分封。

只要大漢承認了大鮮卑王和鮮卑王庭，只要大漠保持穩定，豹子就沒有理由出兵，而我們則利用這段時間結盟鮮卑諸部，蓄積力量，等待時機發最後的致命一擊，把漢人徹底趕出大漠，重新控制大漠。

加漠這個計策靈活可靠，功的可能很大，闕機和素利為之心。誰不想讓鮮卑人雄霸大漠？誰不想重建昔日的輝煌？

接下來扶羅韓、隆和加漠等人制定了一系列的實施措施。

派人急赴北部鮮卑聯繫北部鮮卑王拓跋韜，急赴河西聯繫西部鮮卑王步度更，尋求支持和結盟。

派人說服白山烏丸大帥能臣氐和代郡烏丸首領修武盧，請他們攻擊白山烏丸大單于樓麓和上谷烏丸白鹿王鹿破風，並暗中相助，以此來牽制漢軍兵力，吸引大漢天朝的注意力。

派人聯繫遼東烏丸首領樓班，暗中幫助他擊敗蹋頓的兒子頓傑，幫助他坐上烏丸大單于之位，乘機重創遼東烏丸和遼東漢軍。

派人急赴扶餘國，重禮賄賂尉仇臺，請他趁威脅大漢邊境，吸引漢軍兵力，幫助樓班迅速擊敗遼東漢軍，迫使大漢天朝承認樓班的大單于地位，繼而通過樓班來保護大漠的東部，減漢軍對大漠的威脅。

派人刺殺柯比熊、纓彤和虎。這三個人都和豹子關係切，殺了他們，可以打擊豹子的實力，一定程度上削弱他對大漠的控制。

派人急赴幽州和長安，對鮮於輔說明大漠形勢，緩解雙方矛盾；對大漢天子請罪獻貢，求得承認和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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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於輔一眼看穿了扶羅韓的意圖，他想反制扶羅韓，讓大漠鮮卑諸部馬上起來，讓鮮卑人自相殘殺。

鮮於輔告訴扶羅韓的特使，大漢天子不會承認，更不會賜封扶羅韓為大鮮卑王。

大漠是大漢的大漠，大漠上的鮮卑諸部是大漢的子民，大漢天子絕不會向叛逆低頭。大漢天子已經詔告天下，詔告大漠胡族諸部，扶羅韓是大漢的叛逆，隆是大漢的叛逆。

鮮於輔說，柯比熊和加漠之間的爭鬥是東鮮卑王庭部的事，頓傑和樓班之間的爭鬥是遼東單于庭部的事，樓麓和能臣氐之間的爭鬥是白山單于庭部的事，他們之間即使打得頭破流，也僅僅是部矛盾，不算背叛大漢，但扶羅韓和隆公然起兵攻打中部鮮卑部，則是謀逆之舉，不可饒恕。

鮮於輔鄭重警告大漠胡族諸部，誰敢支持扶羅韓和隆，則形同謀逆，大漢必將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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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西部鮮卑王步度更已經上表長安，表示自己將為大漢戍守河西，絕不參予扶羅韓和隆的反叛。北部鮮卑王拓跋韜也書告鮮於輔，北部鮮卑的鐵騎已經集結，正和鷹揚將軍、漠北都護鐵鉞的烏拉鐵騎一起屯兵於金雪原，隨時等待大漢天子的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