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氣氛非常張。

丞相蔡邕親自趕到京兆尹府了解了一下況，然後書告太傅楊彪、大司馬大將軍李弘、太尉荀攸、史大夫劉和四位上公大臣，請他們速到丞相府議事，商議對策。

太尉荀攸最先趕到丞相府。他一夜未睡，臉非常差。看到蔡邕后，他憤怒地說道：「大將軍親口承諾過，他不干涉三雍之爭，為什麼出爾反爾？」

「你以為這是大將軍乾的？」蔡邕搖搖手，低聲嘆道，「你錯了。」他把大將軍建議無限期推遲三雍建設一事簡單說了一下，「大將軍提出這個建議，顯然是想緩解朝堂上的矛盾，以便迅速穩定朝堂，他不會做出這種事。」

荀攸又驚又喜，難以置信地問道：「這是真的？」

「是真的。」蔡邕說道，「雖然我們沒有證據，但可以肯定，這是李瑋設下的圈套，大將軍並不知。此事還有挽回的餘地。」

荀攸長吁一口氣，搖搖晃晃地坐到席上，心有餘悸，驚魂未定。自古以來，只要沾上謀大逆的邊，那就是族滅之禍，不要說荀家、辛家兩個家族了，就是整個穎川、汝南的士族都有可能遭到牽連。穎、汝兩地高門族非常多，姻親關係極為，一旦殺開了頭，那就不是幾家的事，而是十幾家甚至幾十家的事。

「李瑋太狠了，看樣子，他是想把我們我穎、汝士人一鍋端了。」荀攸氣得咬牙切齒，渾抖。

「我說過，不要把朱魭扯進來，但你們就是不聽。」蔡邕懊悔不已，連連嘆氣，「李瑋的勢力太強了，在沒有把握的況下，貿然出手，必會遭到強勁反擊。這事我有責任，我不該聽你們的，不該聽你們的話啊。」

荀攸穩定了一下緒，重新估測了一下眼前的形勢，心裡大概有了底。當務之急是保住穎、汝士人的勢力，不能讓穎、汝勢力因為這件事遭致命打擊。

「你見到文若了？」

蔡邕搖搖頭，「現在長安形勢很混，我們非常被，在事沒有轉機之前，我不便見他們。不過，我已警告余鵬，這是謀大逆之案，京兆尹無權審問。我立即上奏天子，請天子下旨把此案即刻轉到廷尉府。」

荀攸若有所思地了蔡邕一眼。如果三雍一事無限期推遲，朝堂上也就不存在禮制爭論問題，但因此事所引發的謀大逆之案還將繼續，而朝堂上的爭鬥方向也將隨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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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袁耀朝為卿開始，汝的袁閥勢力再起，加上汝南平輿的許家，穎川的鐘家、荀家、陳家和韓家，穎、汝士人在朝堂上的勢力越來越大。目前，朝堂上的關、士人和穎、汝士人已經擁有了相當的實力。與此同時，隨著蔡邕為丞相，青兗兩地的士人紛紛得到重用，他們也迅速為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力量。

關、士人，穎、汝士人，青、兗士人先後雄起於朝堂，也就意味著北疆士人的實力在急驟減弱。北疆士人主要包括并州、幽州和冀州三地的士人，其中實力最強的就是原來追隨大將軍李弘的一幫士人。

今天朝堂上的形勢顯然對北疆士人非常不利，這從最近兩年來朝堂上發生的一系列爭論就能看出來。這些事如果放在三年前，北疆士人在朝堂上擁有絕對實力的時候，本不存在爭論。收復后，中興大業的基石得以奠定，朝堂上的權勢之爭隨即愈發激烈，而三雍一事則把各方權勢之間的矛盾徹底激發。

三雍一事的爭鬥，表面上看是學之爭，但其實就是關、，穎、汝和青、兗三地士人聯手打擊北疆士人。

在北疆士人中，權勢最大的是李瑋一系，其次是冀州崔家，再次是晉王家，而以田疇、田豫、劉放為代表的幽州士人因為大多數屬於北疆武人一系，在北疆士人中反而實力最弱，所以丞相蔡邕等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李瑋做為打擊對象，反而沒有考慮引發這場爭論的冀州崔家。

然而，在打擊李瑋之前，蔡邕等青、兗士人先打擊了穎、汝士人中實力最強的許家，然後又打擊了關、士人中實力最強的楊家，其目的是什麼，不言而喻，大家心裡都有算。

其實，在三雍一事的爭論上，直接打擊李瑋就行了，完全可以到達目的，沒有必要把事搞得這麼複雜，但蔡邕等人認為，北疆士人的背後是北疆武人，是大將軍李弘，直接打擊李瑋可能會激怒整個北疆系，還是先打擊汝南許家和關西楊家，把這場爭鬥的質確定為學之爭為好。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結果和蔡邕等人的預料大相徑庭。

北疆系的文武兩道，各自給了他們重重一擊。北疆士人來「武」的，玩了個絕戶計，把穎、汝士人推上了絕境。北疆武人來「文」的，玩了個緩兵之計，把朝廷中的士人全部推上了「戰場」。朝堂上的雨腥風撲面而至，想躲都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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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匆匆走出丞相府，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衝進了自己的馬車。

馬車裡坐著中散大夫荀正。昨天荀彧、荀諶等人被京兆府抓走後，他就預到形勢不妙，悄悄趕到荀攸府上商議對策。因為事發生得太突然，兩人大眼小眼，一籌莫展。上午接到丞相的書信，荀攸迫不及待地驅車而來，並讓荀正相隨，一旦有什麼急況，也好即刻商量，免得耽誤時間。

看到荀攸氣吁吁、驚恐不安的樣子，荀正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一句話都沒敢問。

「前天，大將軍在櫟稟奏天子和長公主殿下，三雍之事無限期推遲。」

荀正心神震駭，兩眼驀然睜大，強烈的窒息讓他幾乎不過氣來。三雍之事無限期推遲，也就意味著朝堂之爭全面改向，楊家兄弟會握手言和，崔家兄弟也會握手言和，朝堂各方會趁著這個機會把已經發的矛盾迅速轉嫁到穎川士人頭上，荀家死定了。

荀攸不待他說話，接著說道：「你現在去辦三件事。第一，立即去拜會祿大夫鍾繇，告訴他，大將軍已稟奏天子三雍之事無限期推遲。剩下的事他知道該怎麼做。第二，找個親信門客，讓他即刻南下徐州。曹要想保住江淮，就要想辦法救文若（荀彧），即使他不想救文若，他也要想辦法替自己解，這對我們擺目前的絕境非常有幫助。第三，回家寫封信給中書監陳群大人。陳家和我們家是世，穎川士人遭此噩運，他不可能視而不見。你拜請陳大人務必說服長公主，此案無論如何不能移給廷尉府審理，這可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啊。」

荀正連連點頭，「我知道，我即刻去辦。」

「記住，這封信，黃昏前一定要送到櫟。」荀攸用力拍拍荀正，「荀家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這封信能不能及時送到陳群大人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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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馬大將軍李弘和史大夫劉和先後趕到丞相府，而太傅楊彪卻遲遲不見人影。

「派人去催催吧。」李弘笑道，「風雪太大，老大人行走不便，估計要遲一會兒。」

「不要等他了。」蔡邕揮手說道，「這頭老狐貍，了，就算催他十遍，他也不會來。長公主還在櫟等著我們的奏報，不能再耽擱了，還在先議吧。」

四位大臣把京兆尹余鵬的奏章傳閱了一下，都沒有說話。

「這事牽連到穎川荀家，所以……」蔡邕著荀攸說道，「荀大人是不是應該主迴避？」

「沒有必要吧。」李弘馬上說道，「目前證據不足，憑現有的幾個疑點無法證明他們意圖謀刺天子，余鵬大人也只是懷疑，而劉大人……」李弘轉頭著坐在邊的劉和，不滿地說道，「你匆忙上奏天子，未免有些置不當吧？」

劉和淡淡一笑，湊近李弘的耳邊，低聲說道：「陳好和郗慮兩位大人拍著脯保證，你讓我怎麼辦？強行著不奏？我這顆腦袋還要不要？」

李弘冷哼了一聲，剛想嘲諷他幾句，荀攸說話了，「我應該迴避，我馬上稟奏天子。至於太尉府的事，我舉薦左車騎將軍鮮於輔大人代領。」

蔡邕臉一寒，神頗有幾分不悅。

「此事牽扯到徐州曹，兗州方向也許馬上就有戰事發生，所以我覺得讓鮮於輔大人代領太尉事最為合適。」荀攸接著解釋了一句。

蔡邕不好說什麼，目轉向李弘。

「鮮於輔大人要主掌大司馬府的日常事務，太忙了，不行。徐榮大人要負責重建未央宮，政務繁忙，也不行。」李弘稍稍想了一下說道，「我看讓右衛將軍、祿勛張燕大人代領太尉事吧。你們看怎麼樣？」

大將軍和荀攸兩人非常默契，三言兩語就把事搞定了。蔡邕不好說什麼，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了，「那我們就一起上奏吧。」

「還有一件事。」李弘說道，「丁立、許混、楊懿、朱魭四位大人被羈押后，兗州刺史部刺史和弘農、濟、甘陵三個郡國的太守、國相不能長時間空缺，以免州引起郡混。考慮到目前的特殊況，我建議讓張遼將軍暫時兼領兗州刺史，讓張郃、高覽、徐晃三位將軍暫時兼領三郡國的太守、國相，你們覺得是否合適？」

蔡邕、荀攸、劉和暗自吃驚，不約而同地著李弘，心裡突然湧起一非常憤懣的緒。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恐怕發凌厲一擊的李瑋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局吧？暫領？什麼暫領？北疆武人一旦進州郡督領政事，也就意味著他們將開始逐步控制朝政，隨著收復的州郡越來越多，隨著天下逐漸平定，這些武人朝為卿的步伐將不可遏止。

「這……不太合適吧？」蔡邕眉頭深皺，緩緩搖了搖頭，「他們常年征戰，並不悉政務，如果……」

「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李弘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蔡邕，「朝堂上可以一，但州郡絕對不能。讓幾位將軍臨時督領州郡，正是為了確保地方上的穩定，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穩妥的辦法。」

李弘的話讓三人震駭不已。「朝堂上可以一」，這意思明白不過了。

荀攸沒有毫的猶豫，馬上贊同。劉和沒有說話，他現在懷疑這件事的幕後縱者可能是李弘，而李瑋有可能上了李弘的當。

蔡邕凝神沉思，遲遲沒有發表意見。

州郡大吏的任命是丞相的職權所在，沒有丞相的舉薦，李弘這話等於沒說，而李弘現在提出來，卻沒有運用自己的特權，直接上奏長公主，顯然是不想和中書監發生衝突。也就是說，自從去年北疆武人和士人分裂后，李弘對李瑋已不再信任，而李瑋也有意阻止北疆武人干涉朝政。昨天發生的事可能已經激怒了李弘。把荀彧、辛評這些人一鍋斷了，對穩定朝堂，對招叛逆，對朝廷的平叛策略都是一個嚴重打擊，北疆武人將要花更長的時間、更多的力在戰場上，而李瑋則能有效重創朝堂上的對手，進一步鞏固自己的權勢。

李瑋鋒芒畢。李弘也罷，朝堂上的其它勢力也罷，都被他得手忙腳，窮於招架。現在京兆尹已經抓到了人，史臺也把此案定為謀大逆，而天子和長公主也知道了，這個案子鐵板釘釘，無論如何都要死人了。為了控制局勢，為了把危害降到最低，為了擋住李瑋的「進攻」，只有藉助李弘這張盾牌了，否則到了明年，朝堂上至有一半都是陌生面孔。那些該死的，不該死的，都到天上去了。

「好吧，就按你說得辦。」蔡邕揮手說道，「我們聯名上奏，讓他們即刻上任，務必穩住州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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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大夫鍾繇聽完荀正的話，二話不說，急速驅車趕到大鴻臚府拜會袁耀。

袁耀思索良久，驅車趕往太傅府。楊彪是他的姑父，要想幫助穎、汝士人擺目前的困境，必須求助楊彪，和關、士人聯手。

鍾繇接著驅車趕往太常府拜會許劭。穎、汝士人本來就是利益相連的一，此事若想取得轉機，首先就要把和李弘關係切的許閥、袁閥牢牢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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