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緣說話的同時也微微拱手,算是還了燕飛一禮。
相比于當年英姿發的年輕俠士,如今的燕飛顯然早已經褪去了稚,多了一分滄桑和其他東西。
以計緣聽來,不用眼睛瞧也知道如今的燕飛,不寶劍劍柄上已經沒有了流蘇,心中估計也是如此。
而聽到計緣說得這話,燕飛沒有任何被諷刺和被冒犯的覺,只是微微一笑。
“先生看得徹,他鄉遇故知,我們就不要聊那些煞風景的事了,走吧,天快黑了,方圓百里之沒有第二座像樣的城鎮了,我請先生城喝一杯去。”
說完這句,燕飛已經出了亭子,計緣也隨其一起出去,在走到那些人的尸旁時,計緣停了一下。
見到計緣停步,燕飛也在前頭頓了一下,轉頭看看他。
“計先生可是想替他們收尸掩埋?”
計緣看看燕飛,搖了搖頭。
“非親非故,又置我于死地,如他們所說,此地夜間多得是走,何苦麻煩自己呢。”
本以為計緣會講一番大道理,會試圖說服自己一起幫著掩埋尸,可聽到這話倒是真的讓燕飛愣了一下。
“那先生看什麼呢?”
“沒什麼,看看孤魂野鬼而已,走吧。”
言罷,計緣再次邁步,當先朝前走去。
在九人的尸上,有的鬼魂已經出子,有的則還有一半在里頭,都是一種呆滯和茫然,暫時不清楚自己已經死了。
沒有差前來,更無土地引路,無人送終也無家人攜靈位歸魂。
孤魂野鬼孤魂野鬼,說得就是這種了,并且因為死時怨念不深,也不了什麼氣候,現在同關系還沒斷盡,還有一口氣,一會夜風一吹了真鬼,若是癡傻一些,明日天一照就夠了。
燕飛在原地站了一會,視線掃過地上的尸骸,想了下,反倒是蹲下來搜羅一番,從九人上取了些銀錢后,這才快步往前追上計緣。
看著前頭計緣白衫隨風抖,平步悠然走的樣子,燕飛忍不住說了一句。
“計先生,您如今的著裝,可比當年強多了。”
當初燕飛最后一次見計緣,還是在寧安縣的客棧,那會計緣只不過才換掉了那一襤褸的乞丐服飾,更無任何古典審,打扮上依舊很寒磣。
加上也還無今日的氣度,說句當年的計緣同現在有天壤之別,其實并不過分。
誰都喜歡聽好話,即便是如今的計緣,聽到這句話也算是難得撓到一點,看看燕飛笑道。
“燕大俠會說話,今天的酒計某請!”
。。。
雖然計緣和燕飛都沒有刻意加快腳步,但區區五里路也費不了多功夫,很快兩人就回到了南道縣城。
榮源樓是南道縣中一家還算稱得上有口碑的酒樓,計緣和燕飛來的就是這里。
到這酒樓外的時候,天已經顯得昏黃,燕飛和計緣走來,遠遠被店伙計看到,立刻出來笑臉相迎。
“哎,燕大俠您來啦?好久沒見著您了!這位是?”
“是燕某家鄉故人,計先生,這榮源樓雖然比不得大城的金貴場所,但在這南道縣也算可以了,至酒里面摻得水。”
燕飛回答完店伙計的話,向著計緣介紹一句,邊上的伙計聽得笑容滿面毫不尷尬。
“哎呦燕大俠,看您說得,什麼摻得水?我們榮源樓從不干那樣昧良心的事,從來不在酒里摻水,快快請進!”
店伙計在門口手引請,熱的招待兩人進去,在問過是要雅間還是要常座之后,領著兩人去了二樓靠外的位置。
除了一壇當地的酒,還點好了四個素菜四個葷菜,外加一碗湯,算得上是非常盛了。
店伙計記了菜之后就屁顛屁顛的離開了。
二樓的這位置其實看起來是沒有窗戶和整墻的,除了坐下的時候才到口的矮木欄,只有木立柱和一些草簾子。
不過實際上,在二樓四角還對著一些木板,天若刮風下雨,這些木板都會上到四周,這樣二樓就變了一個封閉的室環境了。
這種設計在大貞很見到,至計緣幾乎沒見過,但不得不說很有特。
此刻店伙計已經將計緣他們所在桌邊的幾張簾子卷起來綁好,所以顯得格外通,很有種一在護欄邊擺桌飲食的覺,觀景效果很好。
“計先生,您怎麼會來祖越國的,稽州距離這可是不近呢。”
燕飛對計緣的印象,還停留在十二年前,心中認為他可能是一個玄道高人,但究竟有什麼本事,實話說并不太清楚。
“出來隨便走走,認識一下新天地,也結緣認識一些新朋友。”
“那先生您可走得夠遠的!”
“或許吧……”
計緣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而是看向燕飛。
“倒是燕大俠你在這,令計某頗意外,自當年寧安縣一別,當年的九位俠,計緣也就見過三人,你燕大俠是第三人。”
“哦?那前兩個是誰?”
菜還沒上來,燕飛兩個碗碟擺好,替計緣和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即便是他,聽到計緣這話也是會有好奇心的。
計緣喝了口水潤潤,回答道。
“第一個是杜衡杜大俠,第二個是陸乘風陸大俠,此二者各有坎坷也各有所悟,或許未來都當得起‘大俠’二字,對了,燕大俠又是為何來此?”
燕飛提著碗碟飲著茶水靜靜聽著,直到計緣問起這個,才放下碗碟回答道。
“磨劍而已。”
他不說自己是什麼行俠仗義,只說是磨劍,計緣看著他沒有說話,燕飛肯定沒說全,但至說得不假。
恰如燕飛所說,其人雖然看似滄桑了一些,但或許常人看不出來,可在計緣眼中,燕飛著一種銳利。
“燕大俠,計先生,你們的菜來咯,這是新鮮的馬燴燒,就要才出鍋的時候吃滋味最佳。”
店伙計端著托盤,上面有大碗熱騰騰的菜,還有一小壇酒,先將菜放下又擺好酒特地說一番。
“還有這一壇陳釀,燕大俠您可看好了,封泥都沒開呢,絕不摻水!你們慢用,我去給你們端其他菜!”
馬在任何地方都不便宜,便是劣等的也不會隨便宰殺,計緣看看這香味撲鼻的馬,不是不新鮮就是有誰倒了霉。
店小二一走,燕飛就將酒壇子的封泥拍開,替計緣和自己倒上了酒,用的就是之前喝茶水的碗碟。
“先生,你見過杜衡和陸乘風,那可知如今燕某的武功,同他們相比孰強孰弱?”
計緣也不避諱更無須避諱什麼,先嘗了嘗這酒的滋味,然后回答道。
“論武功,陸乘風差你許多,同杜衡比的話,計某也不知你們誰強誰弱。”
這回答又讓燕飛稍意外,杜衡當年可是廢了一臂的,沒想到反而是他比陸乘風強。
很快,菜全都上齊了,兩人也邊吃邊喝,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些事。
計緣這才知道,燕飛八年前就已經離開了大貞,輾轉來到了這祖越國,并且在這里還闖下了一個名號,“飛劍客”。
而燕飛也才知道大貞這些年已經發生了許多事,比如皇帝駕崩。
“原來元德皇帝已經駕崩了?那新皇的帝號是什麼?”
到底是大貞人,燕飛再冷酷,聽到皇帝駕崩也是面上微驚。
“那就不清楚了,計某離開大貞的時候,那晉王殿下還沒登基,國葬的排場倒是不小。”
“死后排場又有何用。”
“不錯,燕大俠說的極是,老皇帝臨死也好不過尋常農家翁,搭著晉王的脖子代后事的時候,也著對生的和對死的恐懼。”
燕飛加了一塊馬咀嚼一下,下意識問了一句。
“這事先生知道這麼清楚?”
“是啊,當時就在邊上看著。”
計緣這麼揶揄一句,讓燕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失笑搖頭。
此刻天昏暗起來,兩人吃喝間,遠方傳來子尖。
“啊————”
在計緣聽起來,總覺得有種卯足了勁尖的做作,他才轉頭向聲源方向,燕飛就開口了。
“元齊客棧,仙人跳。”
“哦……”
計緣有些無語,真是“民風淳樸”的好地方啊。
“啊————!”
尖聲再起,計緣眉頭一皺,立刻站起來。
“計先生,您不用理會,這種事在這太多了,也好讓那種為沖昏頭的人買點教訓,長長記。”
“這次聲不對。”
計緣看看他,說了這一句之后,人已經躍出欄桿,腳下在檐口一點,如同一只輕燕一樣遠掠而去。
“好俊的輕功!”
燕飛愣愣的看著計緣的背影,口中頗覺意外的贊嘆一句后也站起,往桌上丟下一錠銀子,趕運起輕功法,追著計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