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昭搖頭：“發財談不上，我就是拿死工資的，這次出任務傷，上頭給了點補，不多，也就幾百塊。”

　在這年頭，城市工人最高的工資也才四十出頭，幾百塊錢等同于一個高級別工人一整年的收了。陳大春除了羨慕，還有一點嫉妒。

　憑什麼孟思昭命就這麼好？那時候他也到了年紀，想去當兵，許秋平說去部隊太辛苦，不舍得讓他去。現在呢？在農村不也照樣辛苦，一年還掙不到多錢。

　這個孟思昭當初去部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家里被排得過不下去了。誰能想到十年過去，他們的地位和經濟相差得這麼大。為了那一塊幾錢的，他竟然卑微地要過來跟他打短工。

　明明他應該過得比他好才對。

　孟思昭看到他的表，知道他心思想在轉。便又接著說：“你需要什麼東西，我去縣城里給你捎回來。”

　陳大春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暫時不需要。”

　說完用力地吸了兩口煙，去跟孟思德他們一起干活兒去了。

　不過他干得心不在焉的，腦子里一直在想孟思昭有多錢，出神的間隙被竹片上的刺劃了幾道小口子，疼得他呲牙裂。

　孟思德不滿地說：“哎陳大春你到底會不會干活？不會干活別給我們添！”

　陳大春低頭向他示好：“哎我當然會了，兄弟別那麼暴躁。”

　孟思德年紀比陳大春還大一點，他跟許秋母改嫁過來的時候，他們都懂事了，說到底，他們不是有緣的兄弟，彼此間也沒有很深的。

　不論什麼事，孟思德都站到孟思昭那邊去的。

　他有些鄙夷地說：“你到底是了什麼刺激，要過來給思昭干活，你媽不是最瞧不上這邊的孩子嗎？”

　陳大春撇：“就那個婆娘胡慧芳嘛，不是聽說你們來干活有點錢，催著我過來嘍。”

　孟思德笑：“你那個婆娘確實是，從來不什麼氣，倒也不肯吃虧。要是沒錢，大概也不會舍得讓你到這兒來下力氣。”

　“人嘛，不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陳大春不以為意地說。

　孟思德也不再跟他說話，專心地干活兒。這個竹圍墻，以現在的進度，明天就能干完了。

　晚飯金穗做得簡單，這幾天都在弄圍墻，沒去公社買東西，豆腐吃完了，也沒有，上隊里跟別人換了幾個蛋，也是給兩個小的吃。

　好在還有一個老南瓜，切了一半，削皮加糖上鍋蒸，再炒一個青菜。顧璇沒有什麼意見，就抱著有人做飯不用自己手就行的心態吃。

　做好飯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沒法再干活。孟思德三人當即收工，洗個手就往家里走。

　陳大春回到家里的時候，一家人正在吃飯。見他回來，胡慧芳去拿碗給他裝飯，順問：“他們怎麼沒留你吃飯？”

　“人家留了我又怎麼好意思吃？就吃的南瓜和青菜，玉米飯。”陳大春坐到他固定的位置上來。

　“思明呢？思明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許秋平問他。

　“金穗弄了一個韭菜炒蛋，他在那兒吃了，待一會兒去接他回來。”陳大春說。

　虎子又急眼：“我也想吃蛋。”

　陳媛媛拿筷子打他的頭：“就你饞，吃幾天死不了你。”

　孟廣安沒有說話，但有關于孟思昭的話題，他都想知道。想知道他分家出去過得好不好，又希他不要過得太好，這樣好回來求他這個父親。

　分給他的糧食只有一百五十斤的谷子，完殼估計只剩下一百斤出頭，那天請客吃飯又吃了不，接下來要挨到分糧，還得有四個月。

　要省著點吃還能撐一撐，但依他們那大手大腳的習慣，怕是難。現在是三個大人帶兩個小孩子，那個老師的口糧也不多。

　孟思明也時不時地在那邊吃。

　他跟陳大春待：“你一會兒去接思明的時候，帶上點糧食過去吧。”

　換來許秋平一個白眼。胡慧芳說：“孟爸，你以為思昭差那一點糧？他圍個圍墻都給人工錢的，糧不夠拿錢隨便換點就。”

　陳媛媛附和道：“他那兒也不差思明這點口糧。”

　孟廣安瞪一眼，淡淡地說：“你沒聽說過，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話嗎？”

　陳大春里塞滿飯，嚼了幾口鼓著腮幫子對他說：“你真不用擔心他，那家伙說這次回來拿了幾百塊錢的補，準備過兩天去縣城買自行車。”

　陳大業從外面溜噠進來，聽到“自行車”三個字，連忙鉆進來問：“誰要買自行車？”

　陳媛媛瞥他一眼，重重地說：“孟思昭拿了幾百塊錢的補，說過兩天要去縣城買自行車。”

　“真這麼有錢？”陳大業上不相信再問一遍，心里卻是歡喜。最近風聲有點，煤的勾當得暫停一陣子，他正愁沒有搞錢的渠道。

　“當然。之前金穗就領了他兩個月的工資，這下又是修房又是請客的，還說要買自行車，我們沒錢想都不敢想！”胡慧芳說這話的時候，余瞟著許秋平。

　許秋平看陳大業賊眉鼠眼的樣子，忍不住罵道：“你一天天的不見人影，到底在外頭干什麼？你別給我添，你要是在外頭瞎逛就老老實實地回家掙工分。”

　陳大業撇：“不是給了你十塊錢嗎？掙工分能有十塊錢？你別催，過陣子發了工錢，我給你拿五十。”

　“你別在這兒說大話！你給我干正經事我就阿彌佗佛了！”許秋平說。

　陳大業狡猾地笑：“我的老娘，別這麼瞧不起你兒子！”

　“跟我嘻皮笑臉，要吃飯就自己端，不吃就滾！”許秋平罵他。

　聽說孟思昭要去買自行車，孟廣安臉上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表。既是有點驕傲，又是有點失落。看著飯桌上的這幾個人，他這才發現自己與他們格格不。

　除了妻子許秋平以外，其他人跟他都沒有關系。

　他站起來，放下碗筷，對眾人說：“我去接思明回來。”

　許秋平制止道：“你接什麼接？一會兒讓大春和媛媛去了就。”

　“娟娟和婷婷不在這兒住了，我怪想看看們的。”孟廣安找個由頭。

　許秋平急得喊起來：“哎你去就去，不用拎米，他還該養你，得給咱們送糧食過來的。”

　孟廣安聽得煩，惱火地說：“我空手去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