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廣和一聽，發出一聲冷笑，低頭問：“你怎麼不再要一份呢？”

　一般分家，就是把家里的糧食和家分一分，這會兒土地都是整個生產隊的，沒有分田到戶，省了分地的麻煩。宅基地也是村子里集，想蓋房子申請，村子里批就行。

　家里房子多，再分一分房子，沒有房子可分的，還住在一起，只不過另起爐灶燒飯就是了。

　金穗怕孟思昭一口應下，搶在他跟前說：“誰的兒子誰養！別想打工資的主意。老頭子現在干得，也還還到養老的地步。”

　陳大春聽這樣說，馬上橫著眼睛問：“那你的意思是不想養老的和小的？”

　“小的不該只有我們養，老的還干得，沒到需要養的時候。”金穗直截了當地說。

　孟思昭看金穗和他們爭執，又扯了扯角，不知道是笑還是無奈。

　孟廣和揮一揮手：“思明上面有父母和三個哥哥一個姐姐，養他每個人都有義務，不能只算思昭的。至于老人，按村里普通生活水平就行。現在先把家里的糧食稱一稱。”

　許秋平馬上又說：“糧食都是隊里按工分分的，他們沒賺工分，沒有資格沒糧食。”

　這一聽就是在刁難人。金穗氣得大氣，剛想懟回去，孟思昭不咸不淡地說：“那就把房子也分一分。”

　建房子是在孟思昭結婚之前，那個時候孟廣安說舊房子住不了，得建新房子了，他一下子就把自己攢下的錢全寄回來，還朝戰友借了些。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要分房子的話，他們全都得到外面住。

　胡慧芳的臉當場就嚇白了，可不想到外面去住。開口勸許秋平：“媽，糧食他們吃不了多的，多分一點吧！”

　孟思昭說不分糧就分房，掂起來算，房子價值更大。

　許秋平瞪一眼胡慧芳：“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兒？”

　金穗惡狠狠地說：“除了分房子，還得分錢！你嫌我沒掙工分？那就把孟思昭寄回來的錢算一算，你該補給我的，一分都不能！”

　許秋平又嚎：“家里哪里還有錢？他兩個月沒寄錢回來，我們都快喝西北風了！”

　孟廣和出聲打斷：“家里該分什麼，先清清楚楚算一遍，至于你們沒有的，欠著就打個條子。”

　這七八糟的，差點打他的節奏。

　糧食是現囤在家里的，按照人頭算下來，還能分到一百五十斤谷子，紅薯芋頭那些分上三十來斤。房子暫時不分，但得騰出兩間來給他們，金穗原來睡的廂房用來當廚房。至于錢，許秋平一口咬定就是沒有了。

　金穗看這個無賴樣，倒也不生氣，手里現在有錢，本不在乎。倒是有一樣是必須得解決的：“棉被得分兩床給我。”

　這會兒天還冷著，分兩床新棉被，比一百五十斤谷子還金貴。

　許秋平朝孟廣安吼：“你是死了嗎？他們什麼都想要，哪里有這麼多？”

　孟思辰算了半天賬，這下終于有機會說一句話了：“我說嬸子，通通算下來，你要給的可不止這兩床棉被了。”

　孟廣安全程都在煙，什麼話也不說。

　把大的東西歸攏，孟思辰列了個清單，給三方都簽字摁個手印，然后給金穗：“這東西你拿好了，以后再有什麼糾紛，以這個為憑據。”

　陳媛媛又不服氣：“憑什麼把底子給？我們拿在手里不行嗎？”

　孟廣和給一個白眼：“憑我信得過，信不過你。”

　糧食棉被能分的就分了，但廚房的炊和餐就分不了，統共也只有一套。孟廣和說：“實在不行，你們商量看是不是還在一起先做飯吃。等置辦好了就各做各的。”

　孟思昭直接拒絕：“不用，以后分開吃，沒有我們就去買。”

　孟廣和覺自己已經做了惡人，把人家父子倆的關系搞砸，現在有機會就補回來：“不用這樣，大家住一個屋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父子，分家了緣還在的。”

　都分家了還一塊吃一塊住，這有什麼意思？

　金穗跟孟廣和商量：“廣和伯，知青點那邊有幾間空房子，隊里現在也沒人住，要不借我們住一陣子吧。”

　孟廣和看向孟思昭：“那邊房子沒有人住，門窗瓦片都得找人修補才行，你愿意去那兒？”

　孟思昭看著金穗回答：“愿意去那邊就去吧。”

　孟思偉憨憨地笑著說：“嫂子你這是有多嫌棄我三叔啊！”

　金穗想堵他的都來不及。

　孟廣安又被煙嗆著了。許秋平恨恨地說：“你們最好馬上滾，別在這兒礙眼。”

　金穗可不干了，甩了甩剛才孟思辰寫的清單：“紙上寫著可清楚了，這房子我們得占兩間，我只是不住這兒，并不代表房子是你的。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這下是大方，暫時不跟你們計較。你要是閑得沒事干一天找不痛快，那我們就好好算個賬。”

　孟思昭不跟們打仗，他問孟廣和：“這兩天地里活忙不忙？不忙的話十來個人幫兩天忙。”

　孟廣和點頭：“不忙，你要找人就找。你二伯家就有三個，我家兩個，你再去尋幾個。”

　“那行，晚點我去說。今天辛苦你們了。”

　事發突然，孟思昭平常不煙，這會兒才想來該給人散煙的，可是他上沒有。

　等人全散去，屋子里只剩他們一家人。胡慧芳這才去收拾摔壞的碗，不知道是不是金穗分家的影響，覺得特別的煩躁，索就把那些碎片直接扔到院子里去。

　金穗現在可沒心思管別人怎麼樣，終于分家，心可好了。恨不得現在就去知青點那邊，把屋子歸置好。

　那邊屋子最主要的就是瓦片，久不住人，上面都長草了，是得清理清理。窗子問題不大，格子木條用洋釘固定好，沒有玻璃窗就買幾塊鐵網當紗窗，再扯上幾塊布做窗簾就好了。

　站在廂房里的破柜子旁，扯了一張孟思明的作業紙，拿著短短的鉛筆寫一些品清單。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都得添置，水桶水缸也得買，最好有個柜。

　孟思昭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邊寫一邊笑。他湊過去看，是分家都得要用到的東西。

　寫完柜，把筆停下，然后眉頭湊了一個“川”字。

　“怎麼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