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喻提到：“要不要去看看？”

　衛修不著痕跡地拉了一下他的袖, 并道：“喻哥，你坐馬車回去吧，這里離康郡王府不遠, 我自己走過去就行。”

　他們是約好在康郡王府打馬球的。

　池喻與他向來有默契, 若無其事地笑道：“行啊，那我就先回王府了。”

　和池喻分開后，衛修慢悠悠地往康郡王府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 他又拐了個彎, 去往左什街。

　衛修眼角的余一直在留意著那輛馬車，馬車依然不遠不近地跟著他，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左什街上街道狹窄, 小巷子多, 馬車很難開進來，大多是來往的行人, 熙熙攘攘, 很是熱鬧。

　衛修自顧自地去了一家書鋪，在里頭逗留了一會兒后，買了本書出來, 路上又跟人打聽了一下哪里有賣文房四寶。

　“往那兒走, ”路人指著一條小巷子, 熱絡地說道, “走到底，往右拐, 那兒有一家老鋪, 賣的東西可好了。”

　“多謝。”

　衛修拱手謝過，就循著路人指引，進了巷子里, 他先是慢悠悠地走著，又忽然腳步加快，朝右邊拐了進去。

　衛修沒有走遠，而是墻而立，把自己藏在圍墻的倒影中。

　等了沒多久，他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還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這腳步聲很輕緩，走路的速度也不快，應該只有一個人。

　隨后，就有一個長長的影子出現在了巷子口，從這影子判斷，這是個子。

　能對付！

　衛修的心定了。

　在那個人拐彎的一瞬間，衛修的足尖飛快地在地上轉了一圈，出現在他手中的是一把小巧的腰刀，然后飛速近。

　那人驚了一跳，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會得靠在圍墻上。

　衛修手腕一轉，彎刀抵住了的脖子。

　所有的作干凈利落，毫沒有拖泥帶水。

　衛修輕呼了一口氣，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訓練以外的場合用刀。

　他和盛琰還有驕不一樣，不需要從基本功練起，當然馬步他也是在練的，就是在學出個樣子之前，姐夫先教了他幾招防。

　姐夫說，他出去容易被人套麻袋，所以，要是被人跟蹤，若是確認跟蹤的只有一個人，可以用這一招趁敵不備，制敵之先。

　若是跟蹤的有幾個人，就讓他多用用心眼，讓對方分散。

　這一招，他反反復復地練著，已經頗有雛形了。

　只是到他姐夫臨走前，他會的也就這一招。

　他面上不顯，只當自己是盛琰，冷著臉問道：“你是誰？”

　這是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婦人，也就三十來歲的年紀，著錦服，發戴珠釵，不似平民，倒似宦人家。

　宦人家的婦人親自來跟蹤自己？

　衛修出鞘的彎刀就抵在纖細的脖頸上，似乎只要他稍稍用力，鋒利的刀刃就會割斷的脖子。

　衛修做事向來有分寸，對于手上的力道也把握的很準，不過，對方顯然不知道，著脖子上冰冷的覺，嚇得整個人都發抖。

　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聲道：“玨哥兒，你是玨哥兒吧……把刀，把刀放下，我是你姑母。”

　“姑母？”衛修面無表，只是尾調略各有上揚，腰刀并沒有挪開。

　盛氏忙道：“我姓盛，我是你嫡親的姑母。你是玨哥兒吧，你跟大嫂長得真像，尤其是眼睛，簡直一模一樣……玨哥兒，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有什麼話，我們、我們慢慢說。”

　盛氏的氣息極了，又不敢，生怕這把刀子真會把自己的嚨給割斷了。

　衛修依然沒有理會。

　就算自稱是他姑母，他的臉上也沒有任何容。

　姐姐說過，一沒有把他的事告訴除盛琰以外的其他盛家人，姐姐不會騙。

　姐姐說沒說，就肯定沒說。

　“你為什麼跟著我？”衛修冷聲道。

　“我、我……”

　盛氏的眼神有點閃躲，上說道：“我是在路上看到你的。你和你娘長得真像，我一眼就認出來……呀！”

　盛氏發出一聲尖，頓覺脖子有些痛，嚇得眼淚鼻涕流了一團。

　“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衛修平靜地說道，“只是我的手有點酸了，這刀太沉，拿不了。”

　他確實快要拿不住了。

　不過，姐夫說了，唬人就得唬得像點，不能出馬腳。

　“我，我說。”

　盛氏嚇死了，哭著說道，“是有人告訴我，你是玨哥兒，我才特意過來看看的。”

　衛修眼睛微瞇：“誰說的？”

　盛氏搖頭道：“不知道，我只是收到了一封信。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當然知道是誰告訴的，只是這卻不能讓衛修知道。

　盛氏藏在袖中的手了，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自己能讓他相信的。

　這麼想著，就理直氣壯了起來，說道：“玨哥兒，你走丟這麼久了，姑母實在是想你，才會一有你的消息，就趕過來想要見你一面了。”

　熱淚盈眶，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那激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母親見到了久別的孩子。

　衛修沉片刻，收回了腰刀，沒有歸鞘，而是在手上，淡然道：“我衛修，不是盛玨。”

　盛氏大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無力地靠在了后面的墻壁上，見衛修頭也不回地就走了，放開聲音住了他，說道：“玨哥兒，你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嗎？”

　衛修停下了腳步，慢慢朝看了過去。

　盛氏心中一喜，果然，任誰聽到自己親娘的死有，都不會置之不理的。

　不等衛修問，盛氏連忙說道：“是你爹！你爹嫌棄你娘的家世不好，所以才會故意害死你娘，不但如此，還把你給丟了，為的就是不讓你占了嫡長子的名份。他可以娶到貴。”

　“玨哥兒，你要相信我。盛琰和你同齡，你爹若真在意你娘，又怎麼能讓庶長子出生？！”

　盛氏說著，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與你娘的關系一向都很好，自打你娘過世后，我真的，很難過……”

　拿出帕子輕拭著自己的眼角，眼眶更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

　小心翼翼地看著衛修和他手上的腰刀。

　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出毫的流，這讓盛氏原本想好的一肚子話全都落了空，心中也更加慌。

　衛修一直在鎮北王府里，幾乎很出門，盛氏去過王府門口等了幾回，都沒有等到他。

　一個孀居之人，也不太能時時出來。

　趙元出嫁后，好歹是親王妃，在趙家也沒有到什麼折磨，可是等到昭王被圈后，在趙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趙家嫌會連累他們，對百般怠慢，娘家也不給出頭。

　只出了兩回門，就被趙家怪氣很久，就不敢再出來了。

　聽說今天放榜，而和衛修一起來京城的是一個今科舉子，衛修說不定會出來接他，盛氏就過來運氣。

　衛修的確和許氏長得很像，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了。

　本來是想找機會和他偶遇的，就是這左什街人太多，衛修拐進巷子里，一下子就沒影了，迫不得已，才下馬車跟過來。

　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況下和他說上話，準備了好幾天的話也說得七八糟，七零八落。

　盛氏定了定神，努力把話題引導回來。

　拉住了衛修的袖子，一臉認真地說道：“玨哥兒。你都回京了，為什麼不回家呢？你才是盛家的嫡長子，盛家的一切都該是你的。”

　見衛修并不容，盛氏又把許氏拿出來：“就算不是為了你自己，你也該為你娘想想。你娘肯定也是希你能回去的，不然豈不是要把盛家讓給盛琰這個庶子嗎，你娘在天之靈也不會安穩的。”

　之以：“玨哥兒，你娘就你一個兒子，你若不回去，以后又有誰能為供奉香火呢。”

　“你娘死得冤枉，你應該要為報仇才是，要不然，豈不是妄為人子了。”

　盛氏一口氣把話全說了，說得義憤填膺，一臉是在為了許氏打抱不平。

　果然，就見衛修的眼中掠過一抹容，衛修問道：“我娘是怎麼死的……”

　“你娘……”盛氏抹著眼淚，先哭了起來，“你娘是被你繼母邊的嬤嬤推進湖里溺死的。”

　哭得傷心絕。

　“你繼母與你爹暗生愫，你爹為了娶到你繼母，先是把你給丟了，你又伙同你繼母害死了你娘。”

　盛氏把事一一說了。

　劉氏被休后，打聽過，才知道還有這樁，不過，這話落到盛氏的里，前因后果就變了一個樣。

　衛修一直等著把話說完，才道：“我姐為什麼不替我娘報仇？”

　話題終于又向著希的方向轉了過來，盛氏的心稍微放了放，就說道：“你流落在外多年吃盡了苦頭，可你姐每天都是養尊優的過好日子，為你娘報仇，有什麼好，還會得罪了你爹，有個殺人兇手的爹，能還怎麼能得一門好親事？鎮北王府還會要嗎？”

　“你想想，這麼多年了，怎麼就從來沒有找過你呢？”

　“這次要不是你繼母自個兒招了，兒不會理會你的死活。”

　“玨哥兒，你走丟了這麼多年，你姐現在最親近的弟弟早就不是你了，而是盛琰。”

　“不然你姐怎麼就不讓你回去呢。”

　盛氏說著說著，幾乎連自己都快信了。

　再接再厲道：“你姐現在肯定是打算讓盛琰記在你娘名下，以后讓盛琰繼承盛家，玨哥兒，你別讓人給哄了啊。盛家的一切都給是你的。”

　衛修沒有說話，也沒有走，似乎是在認真聽說話，這讓盛氏的心中大定。

　盛氏也就越說越起勁，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大上的意思也就是讓他姐對他并不真心，讓他去給許氏報仇。

　說完后，盛氏又補充了一句，說道：“玨哥兒，姑母是一心為了你好。“

　“我知道了。”衛修平靜地說道，“若無事，我先走了。”

　他說完，把腰刀歸鞘中，轉就走了，這一次沒有再回頭。

　盛氏松了一口氣，把后背地在了墻上，心里還有些慌。

　了一把額頭的汗，剛剛真是被嚇得半死，沒想到這盛玨竟然也跟盛琰一樣舞刀弄槍，也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教的孩子，白白敗壞了他們書香門第的名聲。

　幸好，衛修信了。

　也就是個小孩子，怎麼可能不信呢。

　盛氏并不在意衛修會不會去和盛兮對質，說的這些話里，九真一假，就算對質，衛修也不可能確定是誰在說謊。

　如今，只要先在他的心里留下一刺就夠了。

　盛氏著帕子的手了，沒想到真能找回盛玨。

　當盛氏知道盛玨居然回來了以后簡直是不敢相信的，畢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只是不信歸不信，盛玨回來對并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還能救兒。

　想到兒，盛氏的心里有一陣一陣痛。

　從小到大，如珠似寶養大的兒，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每每想起，都讓心痛如絞。

　想到前陣子，假扮送菜的婆子才得已見到兒一面，盛氏的心幾乎都要碎了。

　兒一臉憔悴，眼神無，似是心如死灰，見到的時候，也是呆呆的，還非說自己不是的兒，說要回家。

　當時就哭出來了。

　這哪里還是驕傲漂亮的兒啊。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苛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