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四章清譽

這天溫泉莊子的晚飯，因除了太妃，只有曹顒一家人在，所以男也沒有分席，大家圍著圓桌團座。

因初瑜是壽星，大家席后，不得先賀壽。

李氏與太妃是長輩，說的多是富貴平安的老話；孩子們花樣就多了，從天佑開始，連著恆生、天慧、天寶四個，都大禮跪了，滿心敬地為母親祝壽。

長生也捧著溫好的酒，親自遞到長嫂跟前，亦是滿吉祥話。

看著李氏與初瑜婆媳相合，孩子們孝順懂事，太妃羨慕不已。

貝勒府那邊，規矩是不錯，卻了熱乎氣。

莊王府那邊形如何，太妃並不知曉的，可那邊有已經親的庶長子，嫡子嫡又年，十六福晉即便再心寬，也要小心掂量。

曹顒沒妾，家中沒有庶出，自然也能夫妻同心。

初瑜也看著幾個孩子，臉上掩不住的慈。

明年這個時候，天佑與恆生都娶了媳婦，天慧的親事也差不多訂下。是既盼著兒家立業，又是滿心捨不得。

清晰地記得自己及笄那邊的生辰，那是在娘家過的最後一個生辰，如今一轉眼，過了將近二十年。

初瑜只覺得眼圈發熱，忙低下頭用帕子按了按眼睛。

曹顒坐在妻子邊，見吃的一道什錦丸子擺的有些遠，就夾了一顆放在妻子前面的小碟上。

初瑜抬起頭來，雙眼彎彎，看著丈夫眼睛里能溫的出水來。

等到飯後，夫妻兩個說話。

初瑜不放心的，唯有府中家務。

曹顒卻只關心妻子，仔細打量妻子一番后，道：「看著氣倒是比早先好些，看來這溫泉莊子還來對。趁著這機會，在這邊好好歇歇。」

自打生下天寶，初瑜就有些氣不調的小癥狀，每到秋冬就重些。請太醫看了，並無大礙，在吃藥調理。除了月事時腹痛，臉也有些暗淡。

初瑜遲疑著低聲道：「老太太與孩子們還罷，我哪裡好出來那麼久？原想著明兒就隨老爺回去。」

「年前家裡又沒大事，哪裡就那麼多可心的。臘八之前，總還能出些日子。臘八后……太妃也得回城，你侍奉老太太一道回去就是。」曹顒道。

初瑜猶豫，還想要再說。

曹顒已經一錘定音：「就這麼說定，我也沒泡夠溫泉。往後休沐時，我便再來，路上雖奔波些，可泡一泡池子也解了乏。」

初瑜曉得丈夫如此安排，都是為了自己，不願逆了其好意，便點點頭應下。

曹顒見妻子聽勸，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不是他杞人憂天，這個年代的人平均壽命本就不長，初瑜生母淳王側福晉四十齣頭就病故，弘曙兄弟幾個的也不算太康健，誰曉得是否有什麼傳基因。

他還盼著與妻子相扶到老，可不想早早就了鰥夫……

*

外頭，兔苑裡。

天佑與恆生出去遛彎，天寶本也眼地想要跟著，可寒冬時節，兩人哪裡敢帶天寶在外頭待著，便央了長生帶著天寶到兔苑看兔子。

所謂兔苑，不過是莊子西北角一矮舍，裡面養了幾籠兔子。

陪著過來的小廝何山，是莊子管事的兒子，年紀十三、四歲，看著很是機靈。

他的曾祖父就是何茂財，早年就替曹家打理溫泉莊子的老管事，已經故去。

康熙四十八年，曹顒整合昌平莊子時，念何茂財忠義，曾劃出七頃地贈與何家。

同高門大戶比起來，七頃地或許不值一提，可擱在尋常百姓家，就是不菲的家產。佃出去，每年的租銀也能有二、三百兩。

何茂財卻不肯忘本，依舊子孫在曹家當差。

可他兒子子不好，去得早，直到他孫子長大，曹顒覺得是個穩重妥當的，才又將這邊的莊子給其打理。

何山雖住在昌平，沒有進曹府當差，可他常隨著他老子進城往曹府送菜送花，也給長生與天寶請過安，所以幾人還算相。

見天寶瞧著兔子稀罕，何山就四下眺，尋了一隻才出生沒幾日的兔，開了兔籠取了，放在天寶手中。

天寶接著，捧在在懷裡，用手撥拉兔子耳朵。

「七叔，為什麼祖母不帶六弟過來？六弟最喜歡兔子，上回他養的一對兔子死了，他還傷心了好幾天。若是看到小兔子，指定歡喜。」天寶看著兔子，想起天豫，問道。

長生挑挑眉，想著怎麼回答小侄子的疑問。

不只天寶惦記天豫，長生原本也想著能帶天過來。

可是聽說春華不來，李氏與初瑜婆媳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帶東府孩子過來之事。

東府曹項這房，共有子三人，綠所出庶長子天，堂兄弟排行第四；春華所出的兩個，嫡子天豫為長，排行第六，嫡為，叔伯排行第四。

不帶天豫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孩子年歲小，也怕春華惦記，李氏婆媳不願多事。

至於沒提帶天佑，也有思量。

長生還就這個問題，問過李氏。

李氏回答得苦口婆心，是這樣說的：「長生，你要記得，天與天豫雖不同母，卻是一父所出的親兄弟。在你們小一輩中，也本當他們兄弟兩個最親近。因年齡緣故，你同天、你侄兒同天豫往來的親近些，卻也是疏不間親。天豫還小，你四嫂是不放心離了眼跟前的；天豫既不能帶，那自然也不好厚此薄彼地帶著天。往後你們相伴著長大，也要記得這點。你們叔侄作伴是作伴，可你心裡最親近的當是你哥哥一家，天最親近的應該是他弟弟妹妹。若是遠***疏了，即便是自家脈，也容易出是非。」

聽李氏講了這許多，長生若有所得。

無非是嫡庶兩字鬧的，若是天也是嫡出，年歲也大了，伯祖母帶出來幾日，又哪裡有那麼些顧忌。

而且，李氏提醒他遠***疏，並非是擔心長生同長兄一房疏遠，而是提醒他不要讓天依賴西府。

那樣的話，春華作為嫡母境尷尬，也影響四房一家和睦。

雖說長生心裡抱怨母親與嫂子想的太多，可是也沒有多事非要帶著天。

在他看來，四哥本就是庶出，聽說小時也吃過苦頭；要是四嫂真慢待庶長子，那別說旁人，四哥就不能答應。

說不定憐惜天份，四哥還要偏疼些。

他卻不知道，翰林院是最講究規矩禮教的地方。此時的曹項，正坐在家中，手中拿著的天的功課。

納母婢為妾，婚前生子，這兩條在世人眼中並不見。

可對於講究禮儀道德的士人來說，這兩條都是德行有虧。

曹家在京行事素來低調，曹項又放過兩次外任，在京里的際往來不多，所以相關家中私事並不為外人所知。

他現在是從四品翰林侍讀學士，想要再升，就要升三品京堂，或者外放一任地方，等到再調回翰林院，就得是升掌院學士。

不管是三品京堂，還是外放地方，仕途大好的形下，都會越來越矚目。等到那時，不用政敵尋釁，就有史在瞪大眼睛盯著，終究是瞞不住。

曹項腦子裡想到這些，看著天心就有些複雜。

若說他不後悔當年的年輕狂，那是自欺欺人；可要是因此遷怒綠母子，他又不是那樣喪良心的人。

他掃了眼門口，妻子現在就帶著天豫在東屋，空出西屋來給他指點天功課。

看著現下的天，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課上，曹項就想起時的自己。

當年他父親早逝，嫡母不慈，了不臉，使得他滿心憤怨，一心要考科舉，好早日掙這個家。

他想著自己本是曹家最不寵的庶子，早早自立，離了這個家，也省的嫡母礙眼，大家才是真省心。

他執意綠為妾，也是因念綠對他的溫照顧。

對於一個心存憤怨的年來說，那種溫使得他心存激。

等到他第一次外放，長了見識，才知曉自己先前所謂離家族的打算是何其稚。

等到第二次外放，見過了場上的爾虞我詐，聽多了宅私，他才曉得曹家給予他的庇護比他想象的要多；嫡母兆佳氏雖子刻薄、說話尖酸，可心腸並不是十分壞。

他無病無災地長大，飲食起居並不比幾個兄弟差多，所的無非是嫡母的臉與難聽話，還有家中下人若有若無的慢待。

同那些輕則傷筋骨，重則壞了名聲、斷送了命的手段相比，兆佳氏這點臉還真不算什麼。

當初他太敏，不明白同樣是父親的兒子，為何還嫡庶有別，才會覺得看嫡母的臉那般難以忍。

可他是曉得妻子的，妻子敦厚，從不與人紅臉，待綠母子也極寬和。

這般想著，曹項看著天的目就帶了審視。

天小小年紀，就失了跳，全部心思都放在功課上，到底是為了什麼？

莫非，也像他當年一樣，因庶出份敏自卑，存了怨恨？

天仰頭看著父親，正期待在父親口中得到肯定與稱讚。

迎來的卻是板著的臉，還有難解的目，天不由咽了一口氣，心裡惴惴不安。

曹項見兒子唬得臉都白了，難以掩飾地慌張，有些不忍，緩和了深，道：「比前些日子長進，還需再努力。」

天聽到肯定的話，眼睛放，使勁地點了點頭。

曹項又問了兩句功課，打發天下去。

他坐在小書房裡，聽著天去東屋辭別嫡母，又聽到妻子溫的聲音……

*

嘎嘎，早早吃藥，早早睡覺，冒好了，大吉大利。^_^。

咳，曹項當年，算不算青春期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