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給衛雲開跪下。

衛雲開後退一步避開。

王寶珍渾濁眼底閃過一抹怒意，都到這地步還不願意鬆口，當年魏生說是去京市探老領導，結果回來時直接把人帶到家不是一句話都沒說？

「開子，你要是幫你妹妹這一回，以後我跟你爸都不你管了，你想幹啥幹啥都中！」不由自主的提高嗓門。

「媽，我……」提及當年，衛雲開在魏家面前是抬不起頭的，計較親生不親生的差別本毫無意義，他確確實實欠魏家的恩，可讓他收養何寧寧，他心不願，拒絕的話更難說出口，說了，就是忘恩負義。

堂屋裡寂靜一瞬，而後忽然有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是商量什麼大事，還關上門怕被人聽見？」

堂屋兩扇門被人推開，燦爛的倏地傾斜而至，宋月明就站在右邊門前，眼睛裡帶著淡淡的笑意，抬腳過門檻背走進來，目在三人之間來回掃過。

還未說別的，就見雙胞胎從大門外跑過來，大聲喊：「媽媽！」

媽媽走了，他們看小鴨子也沒意思，蹬蹬蹬的小短跑的快。

宋月明回頭，笑意真了五分：「慢點寶貝兒。」

兩人跑到堂屋門口，手腳並用的爬過門檻，一一樣的小臉上滿是得意，等待父母誇獎，只不過看見魏春玲跪在地上，很奇怪的看向父母，這是在做什麼？

「雲開，你去陳大娘家把鴨蛋和他倆挑好的小鴨子拿過來，錢我已經給過了。」宋月明話裡帶著的命令。

衛雲開點點頭，大步向外走去。

宋月明這才對王寶珍母倆道：「先把小鴨子拿過來把雙胞胎哄住再說。」

王寶珍和魏春玲都是愣愣的，魏春玲還不知道要不要從地上站起來，雙胞胎笑嘻嘻的學著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宋月明連忙把他們拉起來：

「地上有粑粑，不許調皮！」

兩人都知道粑粑又臭又臟，立馬站起來。

不過這點功夫，衛雲開擓著笆斗，一手一隻小鴨子，宋月明四看看，從堂屋門后拿起來一個嶄新的柳條籃子放到堂屋門外樹下的蔭涼地兒里，讓衛雲開把小鴨子放在新籃子裡頭。

「你倆在這玩，不能跑出去，咱們一會兒回家，知道不？」

雙胞胎乖乖答應，蹲在那兒興緻的看小鴨子來回走路。

兩人重新回到堂屋，魏春玲已經從地上站起來，垂著眼眸看向地面，王寶珍則帶著怒氣，小兒媳婦沒把看在眼裡。

宋月明像是一無所覺，笑著說道：「現在可以繼續說了，也不著急，剛剛你們說的我在門外聽了個七七八八，不用擔心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麼大的事偏偏避開我說，媽，你是想看我跟雲開吵架嗎？」

王寶珍已經被宋月明無所謂的態度激怒，口不擇言道：「我商量俺家的事兒，誰你不給家的？」

宋月明仍舊笑的溫：「原來我跟雲開不是一家子，要我家多個閨都不先我知道？」

宋月明回家的時候看見堂屋門關著就覺得不對勁，家裡人不可能一下子都出去了，他們待會兒就得回家，衛雲開就算去辦事，也該去對門跟說一聲，堂屋門沒鎖，又有些許說話聲，心中一，站在門外聽。

聽到的容並不是很讓人意外，王寶珍想給魏春玲擺累贅，正好找上現的人選。

只要魏家不鬆口，只要衛雲開還有良心，那就一輩子都欠魏家的恩，當年魏家能養衛雲開，如今他們怎麼就不能收養何寧寧？

宋月明聽著那話忽然想到，也許這就是原文里衛雲開收養何寧寧的場景，哀求之下何寧寧了衛雲開的養，他未婚單驕不了何寧寧，就只提供學費和生活費，人還是繼續住在魏家，但有衛雲開撐腰，再不敢有人說三道四欺負何寧寧，說不定還要羨慕，因為接著衛雲開前往南方創業，很快賺的盆滿缽滿，自然不會虧待名義上的養。

他們是原文里的小人，人生際遇都是一筆帶過，但現在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一個細節都在真實的發生。

宋月明做過打算，和衛雲開會保證何寧寧充足的質條件，保生活無憂，與原文只是有無法定關係的區別。

但現在，收養何寧寧是絕對不可能的，承擔不起那份責任，生不出那份母，對來說，親戚家的孩子和親生的孩子有著天差地別的分別。

宋月明氣憤的是才想明白，原文里收養何寧寧就是衛雲開從此地、孤前往南方的條件。

因為王寶珍方才說的話，也因為從前對衛雲開的和道德牽制，也許對王寶珍來說，將來為另一個魏老太，衛雲開就是另一個魏生。

縱使魏老太無理取鬧，也有個有良心有出息的兒子奉養百年，所以口口聲聲的慈。

衛雲開來到魏家已經十二歲，已經是半大的孩子，親不親生、有多疼，王寶珍自己心裡明白。

兒媳婦和婆婆是天生的對立面，宋月明今天打定主意做個惡人，的男人，自己心疼！

……

王寶珍為什麼不讓宋月明知道，無非是怕不答應，再將宋家人請來鬧個天翻地覆的兩面吃虧而已，只不過對著宋月明不肯弱了氣勢：「現在不是讓你知道了？」

魏春玲抬起頭，臉上都是淚痕，上前一步抓住宋月明的手臂撲通跪下：「嫂子，都是我不對，以後寧寧啥樣兒我都不跟你搶，一輩子孝順你，你可憐可憐命不好……」

宋月明垂眸看著掛在自己上那雙手，抬起自由的左手，一一掰開魏春玲的手指頭，用力到指節發白，魏春玲手一松，失去支撐后跪坐在地上。

宋月明低頭俯，看著淚蒙蒙的眼睛，卻再也生不出半分同：

「你這麼說，知道的你是去隨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上戰場。春玲，嫂子這幾年對你不錯吧？我可、憐、你，對你好點，你就是這麼為難我和你哥的？」

「不是，嫂子，這添箱錢還給你，我自己咋著都行，我看你喜歡寧寧對好……」魏春玲一腦掏出來那一百多塞到宋月明手裡，這時候腦子發矇，也知道這麼說是不對的，可能讓口氣的人就在眼前，不想再、再去苦惱，在愧疚擔憂里度日。

宋月明沒接，大團結散落在地上，淡淡道：「我喜歡的孩子不。」

娘家侄子侄，哪一個不比何寧寧親？

魏春玲臉慘白，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月明站直，轉而看向王寶珍：「媽，你跟爸對雲開有恩，我倆都記著呢，也想把這恩給還上，免得你擔心我倆不孝順，說一筆勾銷太沒良心，但總這麼互相猜忌也不是個辦法，既然你們現在提出來讓我倆養寧寧，我有兩個法子你們看看選哪個。」

不必留著一層的遮布，既然要報恩，那就明碼標價，省得年年月月糾纏，誰都厭煩。

「你們照顧雲開十年，雖然我聽說雲開沒多久就跟著大人下地幹活了，後來也能掙錢養活自己，但您當初冒著風險收下他心照顧，這份恩比什麼都重，我們必須還。

「寧寧現在無依無靠，我和雲開本來就打算照顧點，現在說到明面上，那你們就聽聽這兩個法子，第一個法子是:我們提供給寧寧二十年的養費，每年按照標準把學費和吃喝拉撒的錢給您或者給爸，出門兒時備一份像樣的嫁妝，如果二十五歲之前沒有結婚，到時候就把嫁妝折錢給，我不需要給我做閨，也不用孝順我，還讓跟著你們生活，我命里有沒有閨都認命，人家的閨我不要。

「並且打從今年起，也給您和爸養老錢，說句不大孝順的話，到你們的百年，我們都不會一個月的錢，如果你們生病，我們負擔一半的醫藥費，要是另一半沒人出，我們出也行。」

王寶珍咽一口口水，沒有說話。

魏春玲眼睛閃了閃，低頭抹掉眼淚。

衛雲開一直注視著宋月明，聽到說的，心中五味陳雜，這法子里裡外外都考慮到了，免得他對二老愧疚，可獨獨是愧對的。

宋月明看三人都不準備說話，清清嗓子繼續說：「第二個法子是，如你們所願我們收養寧寧，不會讓改姓，日後跟著我們生活二十年，在這期間春玲你不能見任何一面，你既然要做我的閨，就得讓寧寧忘掉是你魏春玲生下的事實，我們帶走就不會再讓回來，等條件好了或許會送出國留學，回不回來的，你們得有個心理準備。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在年前，我和雲開離婚，我不會要，如果我們沒有離婚，何寧寧滿十八歲需要簽一份放棄產繼承聲明書，無論我和雲開有多錢，都沒有的份，到二十五歲我同樣會給一份嫁妝並且去留隨意。

「無論哪個法子，我和雲開對二老的奉養都是一樣的，只是后一項，咱們需要簽個合同，如果有個萬一，好去法院打司，張康在部隊工作，一定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名聲和前途。」

王寶珍聽的呲目裂；「你好狠的心！」

宋月明微微一笑：「這算狠心？我收養一個沒人要的孩子，總得防著養個家賊、白眼狼，再說，真的收養個閨我怎麼置都是自家的事，不到別人說話啊。」

「春玲，你覺得呢？」

魏春玲沉默著不說話，宋月明卻想起來結婚前的鬧劇，看似魏張兩家人一起著魏春玲做選擇，被迫放棄何寧寧，但魏春玲真的陷絕境了嗎？從前只是以為魏春玲弱可憐，習慣讓別人來給做決定，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告訴似乎並不是這樣，人人都有私心。

堂屋裡沉默著，就在這時，堂屋門外走進來一道高大卻略顯佝僂的影。

魏生面無波，直接說：「就選第一個法子吧，寧寧命不好，多虧你倆能幫，我說了讓留在魏家，那就留在這兒，就算我跟你媽死了，還有親娘。」

他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怒氣，但無疑做了一個最好的決定。

兩兩換，以後做個普通親戚也好，來往也好，不必讓衛雲開被這恩著抬不起頭。

「爸……」衛雲開有些不安，剖開談這件事，打擊最大的是魏生。

宋月明沒想到魏生回來的悄無聲息，帶著歉意道：「爸，我剛才……」

魏生擺擺手，「不用說啥，這就管了，你倆也不容易，以後好好過日子就行。」

不清不楚的拖著才是最大的麻煩，現在說清楚，也好，即使他沒想著貪圖衛雲開什麼，但強把兩家人綁在一起，說著不圖著人家的好，好一點都沒拿，推辭著不讓人還這份恩，未嘗不是想著以後有更多的好……

不如收下這份好，再也不提從前。

「你爺爺當年讓你留在鄉下，現在政策好了，你想幹啥放手去干，我這要是有啥難肯定跟你開口。」

衛雲開鼻子發酸：「謝謝爸。」

魏生張了張，「你還是當我乾兒子吧，爸也中。」

他看著衛雲開長大，因為常年見不著兒子，不自覺的將衛雲開當兒子疼，接下老領導的囑託帶他回家時也覺得王寶珍理所當然的應該疼。

衛雲開膝蓋一彎還沒跪下就被魏生托住，「別弄這，跪啥跪，我知道你的意思就行了。」

王寶珍站在一旁聽著都在發抖，可看魏生臉上沒有什麼波瀾，也不確定他是怎麼想的，只好沉默著。

雙胞胎在堂屋門口看小鴨子看的厭煩了，一個打著哈欠一個眼睛：「媽媽。」

魏生看看時間，開口趕人：「不早了，你倆帶著孩子回去吧，正好在車上也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