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石宅。

　自從上次趙匡胤走后，石守信再沒出過府邸，見過一人。

　不是拒不見客，而是本無人問津。

　郭榮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誰求誰同罪。

　這大仗前期誰敢冒這個風險？

　時間一天天過去，眼見郭榮親征前的準備越發充分，石守信越發到什麼是人人暖，后悔的念頭開始漸漸出現。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殺了王繼勛！

　可王繼勛該死嗎？

　該死！

　石守信不是善男信，早年征戰的時，手中也有不無辜生命，可王繼勛的暴戾依然讓他難以接。

　既然該死，自己何苦為他出頭？

　還有不服他以一文踩著自己！

　又不是只踩自己一人，犯得著嘛？

　想著那一個個當著自己的面附和自己，將羅度十八代祖宗都問候過的親朋好友，現在還不是乖乖的在李谷手上唯命是從。

　那唆使自己挑事，說支持的臉，還歷歷在目呢。

　真正蠢得，只有自己了吧。

　石守信醉醺醺的苦笑著。

　韓令坤大步走進大堂，見石守信如爛泥一樣癱在地上，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酒壇。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看你什麼樣子了？還是那個領著五十騎就敢繞襲敵后攻擊千人護送糧隊的石敢當嘛？”

　石守信看清了來人，說道：“呦，倒是誰呢。東京留守？你等等，讓我起來，給你行禮。”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卻腳下無力，一個屁蹲坐在地上。

　韓令坤給他一句話氣笑了，“你他娘的就是死鴨子，羨慕就直說。”見他還想起來，一腳給踩了回去，然后在他旁坐下隨手拿過一壇子酒，對著瓶口了，一滴不剩，道了一聲“小氣”，丟在了一旁。

　然后才道：“還別說，東京留守的滋味，真不錯！”

　這皇帝駕親征，能夠留守大后方的不是皇儲就是親信。

　韓令坤或許因為定蜀的功績，未有機會得到此次南征的機會，但給任命為東京留守，也是值得了。

　石守信腦子昏昏的，心里更氣想要踹回去，抬了抬腳，實在沒本事彎著踹到人，想了想將手里的酒遞了過去。

　能在這個時候，走進這個大堂的，那才是真將自己當做朋友的。

　趙匡胤是一個，這韓令坤是第二個了。

　韓令坤接過了酒，痛飲了幾口，才道：“何苦來哉！”

　石守信哼道：“要你管。”

　韓令坤將酒壇放在一旁，說道：“其實人換種活法也是不錯的。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家是干大事的。真能不能一統，我不知道。可繼續照原來活著的方式肯定不行。大家都在改變，最先改的是殿前都點檢，在高平之戰后，他就開始支持家斬殺了七十余將。接下來是使相，一直配合著家約束軍紀。殿前司的一把手，侍衛親軍司的一把手都在變，我們再不做改變，那就等著給比下去了。”

　“都是為家賣命，何必過于在意文武？細細想來，家并沒有偏袒文臣，只是沒有如先帝那樣偏袒我們而已。從一開始，便是我們自己覺得不公。實際上呢？家可有錯殺一人？可有偏袒犯過一個犯錯的文臣？”

　石守信無言以對。

　郭榮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后世人沒說他小過見誅。

　不論文臣武將。

　“再說了，其實跟文臣做朋友，也沒什麼。或許沒那麼直率，有什麼說什麼，口不斷。但他不會強迫你干任何你不想干的事，也不會讓你難堪為難，能夠諒你的苦。就拿酒來說吧，咱們就如烈酒，熱辣痛快，但是勁大，時不時的鬧些矛盾，相互不理睬個幾日，然后又奇奇怪怪的好在了一起。”

　“與羅兄弟朋友，便如酒，口的時候，或許不夠滋味，可是能讓你莫名的沉醉其中，回味悠長。”

　石守信很難得的沒有反駁，也沒有說話，更加沒有憤怒。

　韓令坤又喝了口酒道：“其實羅兄弟對你很不錯了，你看他在開封府的手段，真以為他奈何不得你？只是人家肚子里能撐船，不予你計較。你看你的兵，給他整什麼樣了？我不指你們能為朋友，但不要作為對手相了。真的，就你，不夠格。”

　拍了拍石守信的肩膀，韓令坤道：“我去找羅兄弟談談，看看他有什麼辦法。”

　石守信沙啞著道：“你覺得他可能幫我？”

　韓令坤聳了聳肩道：“誰知道呢！換做是我，肯定不幫，不踩上兩腳就不錯了。但是他，我不確定。試試吧，看你這樣，我也難。賣張老臉去，頂多給他找個漂亮的雛。”

　“走了！”

　韓令坤向前走著，揮了揮手。

　羅度回到家的時候，眼就見一個傻大個肩膀上扛著一塊大的木頭走向右邊空地。

　羅度好笑的趴在馬背上，下頂著馬頭笑道：“這堂堂未來的東京留守，怎麼到我家干起苦力來了，我可付不起請你的費用。”

　韓令坤聽了也不說話，將木頭置放在指定位置，方才小跑過來道：“這不是有事相求嘛！幫著干點活，好開口一些。”

　說著，還要來給他牽馬。

　“免了！”羅度翻下了馬，道：“進屋去吧。”

　“好嘞！”韓令坤應了一聲，拍了拍手上的灰，走進了屋里。

　羅度老胡直接上酒，坐著看著他，等他開口。

　韓令坤張了張，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了，整理了半晌的臺詞都忘到腦后了。

　“是為了石守信來的？”

　羅度會意的笑了起來。

　韓令坤不住點頭，道：“我知此事很難辦，可我也沒辦法。想來想去，也就兄弟你能給個主意了。怎麼樣再不惹怒家的況下，讓家饒了石守信這混球。”

　“簡單，這事不難辦！”羅度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我去跟家求就好了。”

　韓令坤臉微變，忙道：“這可使不得，趙匡胤去勸過了，給家訓斥了一頓，還說了求者，同罪理。”

　羅度不以為意的道：“這能一樣嘛？趙匡胤是趙匡胤，而我……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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