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雲汐市西南方有座風水極佳的山脈，因其遠觀神似龍首，所以得名龍頭山。早年山中曾發現了迄今為止雲汐市最大的古代高墓葬群，出土了各類絕倫的玉石皿。古代人最講究土為安，試想，那時候的老爺都扎堆埋在這裡，如果不是因為這是龍脈，誰會願意把自己的後事安排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從古墓群被發現后，山中藏著寶貝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多干著「倒斗」（盜墓）行業的「金校尉」集出，差點兒沒把山頭挖馬蜂窩。一直到山多次塌方活埋了十幾人後，盜墓者才徹底變得消停。

山傾斜，導致通不便，一荒就是20多年，也正是這次休養生息，讓山中的自然環境才有了一點兒息的時間。

2000年，雲汐市大力開發旅遊業，龍頭山作為第一批重點整治工程被列其中。有了雄厚的資金作為保障，市政府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龍頭山一期建路工程便完全竣工。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市委「一哥」準備大刀闊斧開始二期景點工程的建設時，中紀委找他進行了一次談話，之後「一哥」就再也沒有在政壇過面。市委領導的落馬，也意味著龍頭山工程的全面停工，如今也只有山腳下那幅《龍頭山4A景區構想圖》還能讓人留下一點兒當初的念想。

如今的龍頭山，雖然風景如畫，但因為地偏僻、道路狹窄，始終人跡罕至。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熱鬧，對熱中的來說，龍頭山絕對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幽會場所。

春節期間，剛考上公務員的林楠被父母安排了一場相親，對方尹雪，是雲汐市重點大學的語文老師。我們的父輩，結婚必備四大件，又「三轉一響」，「三轉」是手錶、自行車、紉機，「一響」是半導，也就是我們常見的收音機。而在當下，這個極為講究門當戶對的年代，兩人談朋友對象，則需滿足「三大件」，乍一聽還了「一件」，可殊不知，過去的「四大件」是「通貨」，而現在的「三大件」卻難死了多有郎。

這「三大件」指的是：第一件，工作是否穩定；第二件，家庭背景是否相稱；第三件，長相是否滿意。

其實所有相親都萬變不離其宗，一旦條件達，相親絕對是一個相對愉悅的過程。所有相親者都信奉這樣一句話：「只要條件合適，可以慢慢培養。」

好就好在林楠和尹雪之間並沒有耗費太大的周折，第一次見面兩人就相互有了好，第二次見面便確定了關係，第三次見面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林楠是學理科出，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化學，他總是用一個極為拗口的化學式來形容他和尹雪之間的，他說：「我們的就像是分解中的高錳酸鉀遇到了二氧化錳。」尹雪也是重點大學畢業，雖然學的是文科，但從小便不願服輸，雖然聽不懂林楠想表達的意思，但依舊是一副「瞭然於」的表。

後來還是學校的化學老師告訴了其中的緣由，原來二氧化錳在化學實驗中是一種催化劑，林楠想表達的意思，無外乎就是進展得無比迅速。

因為兩人各方面條件都很合適，所以只要不出意外，談婚論嫁只是個時間問題。對於林楠，尹雪一直有著自己的想法，不知是來自母親的教誨，還是來自同事的灌輸，總是覺得，人一定要在婚姻上佔據主權。所以結婚前，不管在什麼方面，尹雪都不能輸給林楠。

對通讀詩詞歌賦的尹雪來說，再沒有比漫步山間、詩作對更能展現自己實力的事了。

也正因為這個好，尹雪和林楠幾乎了龍頭山的常客。

雖然林楠很厭煩尹雪這種故作清高的做作，但他總會用很多理由來平復自己的心。

「是語文老師，喜歡玩弄高雅也正常。」

「是孩子，喜歡漫步花叢也能理解。」

「吃完飯出來散散步也好，總比逛街要省錢。」

「結婚前就隨去，結婚後可由不得。」

諸如此類的想法他都有過。

龍頭山從山腳走到山頂需要6個小時30分鐘，步行11400步，從上到下有四個轉彎，這些數據都是林楠在無聊的漫步中得出來的。

明的周末，本想去踢場球的林楠又被拉到了這座該死的龍頭山上。他極不願，但又不得不從，因為馬上就要到裝修房子的關鍵時刻，按照周圍朋友的以往經驗，這是相親對象最脆弱的時刻，「說拜拜就拜拜」簡直再正常不過。

雖然他和尹雪只相了不到兩個月，但他已經為這段投了兩個名牌包、三套名牌服，外加一個蘋果平板電腦，總價值已經超過了1萬元；如此大的投，他不能輕言放棄，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熬到結婚，一定要。

「林楠，你看那裡，漫山遍野全是花。」尹雪站在路旁，踮起腳，雙眼微閉著。

深吸一口氣，由淺深地把山林中那帶有花草芬芳的氣息慢慢地融自己的肺里。

「這是大自然的味道，這是田野的味道，這是的味道。」沖著遠鬱鬱蔥蔥的樹林，大聲喊出了即興想出的一個排比句。

「是啊，真的很好看。」林楠把手機塞進子口袋，隨口應和了一聲。雖然他此刻心裡想的全是球賽，但還是裝出一副陶醉的模樣，他把這理解為「的奉獻」。

其實對林楠來說，建立在現實基礎上的婚姻不需要玩得太過花哨，他無比想要速戰速決，可無奈尹雪似乎很婚前這不切實際的一切。

拿春天來打個比方，在尹雪的心中春天代表著生機，代表著綠，代表著浪漫；可在林楠心裡，春天就是一個配的季節。

在山林中漫步時，他喜歡跟在尹雪後，尹雪凹凸有致的材，總是能讓他有很多遐想。每當此時，他總是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激勵自己，只要結婚，一切想法都能實現。正是這種心理暗示，才讓林楠能夠如此忍，在他看來，這是一個良循環。

盤山公路的第一層已經走了1/4，林楠在心中盤算，尹雪繼續陶醉在大自然中不能自拔。

「林楠，你看！」尹雪突然停下了腳步，隨其後的林楠剛好和撞了個滿懷。

不經意間的之親，忽然讓林楠有了覺。

「你看。」尹雪歡呼著，跳躍著。

「看什麼？」林楠假裝慌之後，很自然地握住了尹雪的手，這個場景他已經謀劃了很久，今天是第一次嘗試。

尹雪沒有迴避，反而和他十指相扣，右手已經撒不開，所以舉起了左手，指著一片飛舞的彩蝶。

「要不要給你抓一隻？」兩人的關係更進了一層，林楠也比剛才有了活力，這大概就是「的力量」。

尹雪心裡雖然一直在擔心：「蝴蝶會不會有毒？會不會有細菌？會不會有寄生蟲？……」但裡還是假裝驚奇和期盼地問了句：「真的可以嗎？」

「看我的！」林楠的雄荷爾蒙瞬間達到了最大值，他吆喝了一聲便爬下了公路。

「小心一點兒！」尹雪雙手合十。

「放心吧，沒事兒的！」漸漸地，山下樹木的綠葉已經沒過了林楠的頭頂。下山之後，他才發現好像太高估自己了。

「嘩啦，嘩啦……」他腳下的山石好像在嫌棄他一樣，只要他的腳尖稍稍一，山石便立馬變得無比鬆散。

林楠雙手抓著一手臂細的木樁，雙腳則懸在斜坡上，他覺自己像只準備盪鞦韆的猴子。「不行就別逞能了，上去吧！」林楠有了放棄的念頭。

「哎呀，你快上來吧，我不要了！」尹雪善意的勸說，在林楠的耳朵里卻被翻譯：「你真是弱了！」

男人的自尊心使他里的每一個線粒都不停地往外著ATP，腎上腺素瞬間棚，只見他雙腳一下蹬起一塊在外的巖石，只是用一個借力，他就飛躍到了蝴蝶扎堆的地方。

「真是『你的能量超乎你想象』。」林楠想到了一句廣告詞。

他沖著與自己有一人高落差的尹雪做了一個OK的手勢，接著他掉上做網兜，準備將這些盤旋不走的蝴蝶一網打盡。

「它們是不是傻？為啥不飛走呢？」在林楠心裡，其實最好的結果就是一陣風吹過，一群蝴蝶全部作鳥散，這樣既不失面子，也不至於使自己這件價值上千元的夾克淪為捕捉的工。

「呼哧！」林楠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一把摟了過去。

所有蝴蝶幾乎被一網打盡。

林楠此刻的心可以說是悲喜加，喜的是，他終於證明了自己，悲的是，他也不知道蝴蝶翅膀上的末會不會讓自己的夾克染。

「林楠，你好棒！」尹雪站在路邊拍著手。

林楠微微一笑，算是回應，就在他剛要踏上歸途之時，腳下似乎傳來了一種異樣的覺，有些，不是巖石。

他低頭去，眼前的一幕，差點兒讓他整個人完全崩潰在那裡。

「人手！」林楠嘶喊一聲，重獲自由的蝴蝶四散飛走，它們好像傳聲的話筒，把迴音帶到山間的各個角落：「人手——人手——人手——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