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威廉古堡」這個以歌曲名命名的小區在雲汐市絕對是頗盛名。說它出名，原因有二。首先，它的建築風格很獨特。在小區里，你本看不到任何中式建築的影子。整個小區被一道近3米高的做舊城牆圍在其中，一棟棟仿歐別墅，錯落有致地分佈在小區的各個角落。前庭花園，後院草坪，幾乎是每棟別墅的標準配置。小區外被一條人工開鑿的「護城河」包圍，就連進出的大門也照搬了歐式宮廷的弔橋風格，從空中鳥瞰，絕對會讓你有種話變為現實的既視。

其次，既然建築考究，盡顯奢華，那房價也絕對不會讓你失。因為整規劃的原因，這裏的別墅只按總價出售，八位數的房價，在雲汐這個四線城市，絕對會讓每個人洋興嘆。就在大家都想看看開發商如何賠掉老本時，事卻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小區剛一開盤，80棟別墅便被搶購一空。咱先不管別墅是真的全部售罄，還是開發商無底線炒作，但最終，開發商還是如願在雲汐市打出了「天價小區」的名號。

每月1日，是「古堡」小區工作人員最為繁忙的一天，為了保證小區草坪的整觀，這一天被定為雷打不的修剪日。

「我說小翠，你也歇歇，這麼早幹完，回頭業公司的人肯定還會給咱安排其他的活兒。」說話的人李萍，從穿打扮上看，最已經40歲，估著最也要比初出茅廬的小翠大上10歲，所以小翠平時都稱呼萍姐。

為了方便「點對點」地服務，業把小區的住戶按照每10戶一組，分為八個組，每個組由兩個專門的工作人員進行日常的保潔和綠化工作，李萍和小翠則是其中的一組搭檔。

「可是萍姐，還有那麼一大片沒有割，咱忙得完嗎？」小翠按下了割草機上的「OFF」（關閉）按鈕，空了口氣。

李萍起鬼鬼祟祟地環視一周，確定四下無人後，走到小翠邊附耳說道：「你剛來，可能不知道這裏面的潛規則。」

「啥？潛規則？」

「對，幹活兒要學會巧幹，人家住戶的私人草坪咱肯定是要給人家修整好，否則住戶要投訴的，小區外的草坪隨便修修就得了，沒人會計較。」

「那這草要長高了咋辦？」

「咋辦咋辦，那句話咋說來著？」李萍咧著，絞盡腦地想著那句常常掛在邊的俗語，「啥門前雪來著……」

「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對對對，就是這句，瞧我這腦子。」

小翠沒有搭腔，瞇著眼睛等待下文。

「咱這裏的住戶，只會關心自己家院子的草坪有沒有被修剪整齊，公共綠地就算草長到一人高，也沒有人費那閑心去投訴，等草長得實在看不下去了，業公司就會增收業費統一清理，住在這裏的人，沒有人會在乎那多收的幾百塊錢，你現在要是修整好了，業公司就沒辦法收錢了，所以這裏外一算，本就是出力不討好。」

「還能這樣干？」

「要不然咋干？我們今天要修整完10戶人家，按照每戶半個小時來算，就算俺倆一刻不停，也要5個小時，再加上吃喝拉撒睡午覺，忙一天也忙不完！你這丫頭，就是太實誠，聽你萍姐的準沒錯，我都在這兒干好些年了。」

「哦。」剛從鄉下走出來的小翠，依舊有些擔心。

李萍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這裏差不多了，咱換下一家。」

「可是這裏還沒弄呢。」小翠指著柵欄拐角的一片雜草說道。

「沒事兒，這家住戶好講話，就算不修剪他們也不會講什麼，圍欄下的草地最難修整，遇到好說話的咱就兩個月修一次。」

「這……」

「我發現你這孩子一點兒都不機靈，指著兔子讓你攆你都不知道怎麼干。」從李萍埋怨的語氣中，不難看出對小翠的失。

「萍姐，我知道了，那就不修了。」

「哎，這就對了，跟著你姐，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走吧，下一家。」

小翠點點頭，咬牙關拖拽笨重的割草機，恭敬地跟在李萍後。

「要說雲汐市有錢人真多，這一棟別墅加上地下車庫，總共才500多平方米，要賣1000多萬，咱一個月才開2000多，要想在這兒買房子，不吃不喝也要攢500年。」李萍咂著，「500年孫悟空都轉世至尊寶了。」

「噗。」小翠笑出了聲。

「你還別笑，」萍姐一臉認真，「人比人氣死人，話說得一點兒都不假，看看咱小區的那些二十啷噹歲的小丫頭，天天名包背著，豪車開著，們憑啥？不就是憑材、憑長相？你姐我是人老珠黃了，否則我一定也去傍個大款，也讓他在這裏給我買棟房子，好好一下人生。」李萍邊說邊上下打量著還帶著鄉土氣息的小翠。

「還別說，仔細一看你還是個人坯子，等明兒姐把那些高級化妝品都給你用上，咱小區這麼多大款，說不定哪天被人看上，你也惦記著姐對你的好。」

「萍姐，你說什麼呢？」小翠害地揪著角，這麼骨的問題，對來說多還是有些接不了。

「對對對，就是這個表，那些大款就喜歡你這樣十八九歲的清純娃娃，我覺得你有戲！」

面對李萍的調侃，小翠的臉已經變得相當難看。

「得了，不開玩笑了。」李萍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仔細查找后，把那把著17棟標籤的鑰匙了鎖孔。

「吧嗒。」別墅側面的柵欄被打開。一個狹窄到只能容一人進出的空間出現在兩人面前，別墅柵欄的正門和側門，把住戶的高貴和僕人的卑賤襯托得淋漓盡致。

「這家主人是個孕婦，脾氣壞得很，咱一定要好好地弄，否則一投訴，咱倆就要被扣工資。」李萍低聲說道。

「嗯！」

「還有，割草機調低擋，幾乎每天都在家，咱多割幾次都無妨，千萬別吵到！」李萍顯得格外小心。

小翠心領神會地把擋位按鈕推下了一格。

「還是老規矩，你修第一遍，我來修第二遍。」

只要修剪過草坪的人都清楚，第一遍最費力，雖然小翠剛從鄉下來，但這明擺著的道理不可能不懂，初來乍到，揣著明白裝糊塗是最好的選擇，抱著「年輕人就應該多干點兒」的想法應了下來。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李萍如同工頭兒指揮著自己手下的勞工一樣，許久之後，說道：「行，前院的差不多了，現在開始修整後院。」

小翠的額頭和鼻尖已經冒出了汗珠，為了抓時間，用袖口胡地往臉上一抹，推著割草機朝別墅的後院走去。

小翠的背影剛消失在李萍的視線中，李萍便聽見一聲喊：「姐，你快來！」

「怎麼啦？」李萍循聲走了過去。

後院中瀰漫的腥臭氣味讓兩人都本能地住了鼻子。

「什麼味道？」

「萍姐，你看後門的門，在朝外面滲水！」

「不會家裏沒人，水管了吧？」

「那咋辦？」

「咱倆是保潔，又不關咱倆的事兒，咱去找業過來。」

聽萍姐這麼一說，小翠本來還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得到一些藉。

掛掉電話之後，業的工作人員很快趕了過來。

「阿萍，咋的啦？想我了？這麼焦急給我打電話？」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笑瞇瞇地朝兩人走了過來。

「老不正經，我看你一會兒還能不能笑出來！」

「為啥笑不出來？」男人的表已經不能用猥瑣來形容了。

「17棟的水管了，從後門往外滲水呢！」

「什麼？」男人頓時慌了神。

「走吧小翠，咱們到下一家，這裏不關咱們的事兒！」萍姐幾乎是從牙裏蹦出了這幾個字。

「哎，別走啊，最起碼你倆要在旁邊給我當個見證人啊。」

「憑什麼？」

「憑我是領導，你說憑什麼？」男人看了一眼萍姐口的「保潔員」牌，指著自己的「業經理」的牌，來了底氣。

「行，按你說的，我們倆就在一邊站著！」考慮到份的差異，李萍做了妥協。

「沈小姐，在家嗎？」男人清了清嗓子，很有禮貌地張口問道。

聲音在門的那一側，如同石沉大海，見無人應答，男人提高了嗓門兒：「沈小姐！」

「喊這麼多遍都沒人理你，不是肯定沒人嗎？拿鑰匙打開門看看不得了，何必子放屁，多此一舉。」李萍撇撇。

「就你話多！」男人翻了翻白眼，從口袋中掏出了鑰匙。

因為小區的業主大多是天南海北到飛的生意人，所以別墅的閑置率很高，為了能保證屋的清潔，每一棟別墅，小區的業都會保留一把備用鑰匙。

「吧嗒，吧嗒！」隨著幾次鑰匙的扭轉，厚重的古銅防盜門被緩緩地打開。

撲鼻的腥臭也隨著房門的打開，衝擊著所有人的鼻腔，直，屋的慘狀讓幾人瞠目結舌。

「、，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