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明哥在隔壁的辦公室準備訊問計劃，我則跟葉茜在審訊室里暫時看管嫌疑人江連宏，此時的他已經被五花大綁在審訊椅上一不。

他的穿著很樸素，上是一件軍綠的大棉襖，這種襖子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背景的電視劇中經常會出現，下是一條黑的條紋子，腳上踏著一雙沾滿水泥灰的勞保鞋。

從他的面相看，最多只有三十冒頭一點點，皮黝黑，長得老實本分，活的莊稼人。我很難想象他會是那個把魔爪向學生的罪犯。

砰！房門被推開了。

江連宏恐慌地抬頭朝門口了一眼。

「別裝作一副老實的樣子，把頭給我抬起來！」明哥把筆記本往桌面上一摔，大聲地喊道。

江連宏被驚得立馬直起上，哆嗦著盯著站在他面前的明哥。

「十六歲因為猥未年，被勞教養兩年，你得很早嘛！」明哥諷刺道。

江連宏一聽到他這麼說，好像很委屈地把頭一橫。

「怎麼？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還冤枉你了？」

江連宏牙關咬，淚水順著眼角不住地往下流。

明哥盯著他沒有出聲，許久之後，他語氣稍微舒緩地說道：

「看來，我還真是冤枉你了？」

江連宏似乎也覺到了明哥的變化，用眼皮使勁地掉眼眶中的淚水。

「能不能跟我說說？」明哥這次的語氣中帶有一商量的口吻。

江連宏盯著明哥有一分鐘的時間，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小時候那事本不關我的事，我是被他們陷害的！」

「哦？」

「當年我跟著我們村村長家的小兒子江海波一起去地里割草喂牛，走到半路遇到了隔壁村的一個小姑娘，我們平時割草都能看到，長得很漂亮。我知道江海波喜歡那個小姑娘，有時候他都跟在人家屁後面跟很遠的路。」

「起先我也沒有在意這件事，可過了沒多久，我家裡來了一群警察，把我給抓了起來，說我在晚上了人家小孩的服，要強人家。我當時被弄得是一頭霧水。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個孩竟然當面指著我說這件事是我乾的。我是百口莫辯，就這樣，我被公安局關在勞教所里，關了兩年。我第一個懷疑自己給江海波頂了包，從勞教所出來時，我拿著砍刀去找他，他說事都已經過去那麼久，我蹲號子也蹲過了，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他當時提出給我拿兩萬塊錢作為補償，我也就應了下來。」

「他承認跟那小孩串供來指認你這事了？」

「他沒承認，但如果事不是他乾的，他幹什麼給我拿兩萬塊錢？」

「如果這麼說，那你真的有可能是幫江海波頂了黑鍋。」明哥表認真地說道。

「絕對是！我就是被這孫子給害了！」

「這就是你接二連三針對學生作案的原因？」明哥開始拐到正題之上。

「唉！」沒想到江連宏竟然長嘆一口氣。

看到他這個作，明哥沖坐在電腦前的葉茜使了個眼，示意開始記錄。

「說說吧，我們已經在你的家中找到了作案工，也在死者的上找到了你的子，在子中檢出了DNA，你賴不掉的！」明哥很平靜地說道。

「啥？你們檢出了DNA？」

「怎麼？不相信？這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明哥說完起，把那份DNA檢驗報告攤開放在了他的面前。

「我還以為香灰……」

「你還以為香灰能殺死子是吧！」明哥彷彿已經猜了他的想法。

「這……」

「無知！」明哥收起了檢驗報告，重新回到了審訊桌前。

「說說吧，你以前被勞教養過，應該學習過一些法律知識，有些話不需要我教，老實代，還能落個好的態度，到時候我跟法院說說，盡量給你注死刑，好讓你走得不是那麼痛苦。」

「唉，殺人償命，我就知道我會走到這一天，但沒想到這麼快。」

「別浪費時間，從頭開始說。」

江連宏點了點頭，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當年公安局給我定的是猥，這在我們農村，簡直是奇恥大辱，丟祖宗臉面的事。我上面兩個哥哥，還有一個姐姐全部都因為這件事，在村裡抬不起頭，後來他們選擇離開村子出去打工。我父母已經上了年紀，因為不了別人在背後的閑話，我還沒有出獄，就過世在家裡。我連他們最後一眼都沒有見到。」

「小龍。」明哥把煙盒遞到我的手中。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很顯然，嫌疑人目前正於供述的間歇期，在這個時間點上給他點上一支煙，可以讓他保持清醒，從而更為仔細地回憶整個犯罪過程。

吧嗒！隨著煙捲被點燃，江連宏這個老煙槍很銷魂地使勁了一口。

「在供述的過程中如果需要煙，直接告訴我！」

「謝謝警！」江連宏很激地說道。

他煙的速度很快，最多也就一分鐘的時間，煙捲就燒到了煙屁。

「警，我還想來一支。」

「小龍，給他點上。」

就這樣，我站在他的邊，被煙熏火燎了整整四支煙，江連宏才算罷休。

「好了，不要耽誤正事，說吧。」

江連宏抖擻了一下神，接著說道：「我出獄后除了從江海波那裡要了兩萬塊錢，是一無所有。哥哥姐姐全部都跟我斷絕了聯繫，爹娘也死了。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我一定要靠自己混出個人樣來。」

「那時候，只要能掙錢的活，我都願意去干，種田、給人當小工、養魚、撿垃圾等等。別人都在村裡打麻將，我在幹活，別人聚在一起喝酒，我還在幹活，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把我爹娘給我留的土坯房換了大瓦房。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發現以前那件事就像是瘟神一樣跟著我，趕都趕不走。」

「當年我從勞改農場出來都已經十八歲了，同村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人都已結婚生娃，我本想努力個幾年，掙了錢，也能找個媳婦生個娃，這輩子就算是過去了。可沒想到，人家一打聽，我以前猥過，不管我人再咋樣，人家都不願意，都怕名聲不好。我現在都已經三十了，還是沒有找到媳婦，我在村裡走到哪裡被人脊樑到哪裡，我心裡有恨，我恨當年那個小孩為什麼不說實話，為什麼要合起伙來陷害我。」

江連宏的聲音越來越大。

「我變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被那個小孩害的，我想到要找報仇，可事隔那麼多年，我已經忘了長什麼樣子，這個恨只能深埋在我的心裡，心裡就好像有東西抵住一樣難。」

「我記得是上個月十二號，我去小區幹活，瓦工讓我把樓下的水泥扛上樓，在樓梯間里我無意間到了一個背著書包的學生，被我了一水泥灰。我當時確實是沒有看見，我也很誠懇地跟說了對不起，可這個學生張口就罵，罵我不長眼睛，說我是下賤人。」

「『下賤人！』說我是『下賤人』！」江連宏的雙手憤怒地晃著審訊椅上的鐵環，接著他咬牙切齒地說道：「當時我因為要幹活，所以我只能忍，但是我發誓，我一定要報復這個學生。」

「從那天以後，我就開始跟蹤，我發現只有晚上上學的時候，人最，也最好下手。就在我工期結束，要離開這個小區的時候，我從家裡拿上了畜生圈和塑料袋，在路邊等著，準備把拖到黑巷子里給強了。」

「可能是因為我第一次做這事，心裡還是沒底，當我用畜生圈勒住，才了兩下時，告訴我快死了。我當時一聽，嚇壞了，慌忙鬆開跑走了。」

說到這裡，我又給他點上了兩支煙捲，數次吞雲吐霧之後，江連宏又說道：「那學生上噴了香水，我是走一路香一路，而且手上也溜溜的。尤其是我到子的時候，那種覺真的爽，說來不怕笑話，我活了三十幾年，還從來沒過人。回到家裡，我一遍又一遍地責罵自己，為啥不把強了。」

「我當時真的有一種上癮的覺。我躺在家裡想到蹲勞改時一個人教給我的方法，說把的強之後，用香灰塞到下面，警察查不出來，於是我趕下一個工地時，就提前在我們家的香爐里抓了一把香灰放在口袋裡。」

「現在小區，都流行啥學區房子，所以我下一個幹活的小區距離學校也不遠，於是我就天天下工之後去路上串，看看哪裡適合下手。也就在第二個工期快結束的時候，我用同樣的辦法抓了一個學生，把給強了。」

「那天晚上我回家之後，興得一夜沒睡覺，滿腦子都在想強那個娃娃的場景。」

江連宏是越說越來勁，葉茜的臉已經變得相當難看。

「那天晚上之後，我第一次嘗到了人的滋味，說不出來的快，但讓我不爽的是，時間太短了，我本沒有過癮。但是現實況不允許，如果我搞的時間長了，學生肯定會喊，所以只有不讓喚，我才能過癮。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把人給勒死，這樣我就能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打定了主意，第三個工地上，我還是先去踩點，也是在工期幹完的時候，我發現一個騎自行車的小姑娘，我直接上去把勒死，扛到了路西邊的一棟還沒有蓋好的樓房裡。」

「我在那裡前前後後弄了四回才算是瀉火。我本來想把小孩的扛回家的，可我沒有車子，實在不好扛。」江連宏敘述整個作案經過時表現得很輕鬆。

啪嗒，啪嗒！審訊室里傳來葉茜用力敲打鍵盤的聲響。看著因為憤怒而抖的，如果殺人不犯法，我敢打包票，這個江連宏能被葉茜分分鐘撕碎片。

「你為什麼要在死者臉上拉一泡糞便？」明哥開始針對細節進行提問。

「因為我恨們，是們讓我變了這個樣子！讓我真的變了強犯，變了殺人犯。」江連宏強詞奪理地說道。

「你作案的時候，是不是喜歡用黑的塑料袋把害人的頭部套住？」

「嗯！」

「什麼樣的黑塑料袋？」

「就是那種很厚的質塑料袋。」

「你使用的黑塑料袋平時是幹什麼用的？」

「我去年新挖了一個魚塘，我平時不捨得買吃，饞了我就從塘里撈點魚吃，那塑料袋我是用來裝魚的。」

幾個細節提問完以後，我和葉茜跟在明哥後面走出了訊問室。

「江連宏當年那事真的是被冤枉的？」我想聽聽明哥的看法，所以問出了口。

「案件有旁證又有害人的指證，在當時基本就可以定案。」

「那現在能不能追訴那個江海波，還有那個學生的刑事責任？」我就事論事地說道。

「很難。據口供，那個江海波很聰明，他沒有承認這件事，而且那個學生也不知下落，單憑江連宏一人之詞，本不可能給他們兩個人定罪。事過去那麼久了，證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到哪裡去找？」

「那你相信江連宏說的是真話嗎？」

「人之初，本善。沒有天生的罪犯，每一起罪行背後，其實都有著一些讓人深思的故事。只有講證據，不輕信口供，才不會製造冤假錯案，這也是你我這些刑事技員這輩子的責任！」